十二月八日,天晴。
童府張燈結彩。
外院八十桌,內庭二十桌,賓朋滿座。
“瑤池領了聖母命,回身去過酒一樽,霎時瓊漿都傾倒儘,願年年如此日,不老長生……”
戲台上,生旦淨末醜,粉墨登場。
舞刀弄劍的江湖人士,倒沒幾個真有雅興聽戲,隻覺得台上咿咿呀呀地唱著,添了幾分喜慶和熱鬨。
唱至《麻姑獻壽》時,壽翁到場,眾人起身道賀。
童百熊穿了一襲紅色錦袍,繡著百孫祝壽圖。在三個兒子的陪同下,紅光滿麵,對著賓朋拱手致意。
“童某賤辰,勞駕諸位朋友遠道而來,心中既高興,又過意不去。希望諸位吃好、喝好、玩好,今天不醉不歸!”
童百熊在離戲台最近那桌坐下,三個兒子站在身後。
江湖看似快意恩仇,其實與廟堂一樣,尊卑有彆,等級森嚴。
一個擺著明處,一個在人心中。
自身實力威望不夠,不管誰的兒子都不能上桌。
能與日月神教十大長老同桌的,在江湖上也是屈指可數的人物。
白虎堂長老,‘雕俠’上官雲。
青龍堂長老,‘黃麵尊者’賈布。
平定城錦衣衛千戶朱玄通。
還有一個耳朵上掛著銀環的胡人男子,他是草原瓦剌部首領的三公子,霍端。
按照江湖地位,旗主原本隻配坐在庭院裡,張玉卻被齊鷓鴣硬拽到內堂,與他作伴,同桌的至少都是香主級彆的人物。
“齊大哥,我坐這裡不合適吧。”
齊鷓鴣笑道:“兄弟安心坐著,你是吳堂主的親傳弟子,誰要說不合適,讓他找我。”
兩人性格相投,喝酒吃肉,偷偷品評在場的江湖人物,倒也快哉。
坐在首席那座的朱玄通,後背極寬,腰身被革帶一束,又特彆細,頭戴烏紗帽,身穿飛魚服,頓顯英武之氣。
齊鷓鴣撕下一隻鵝腿,見張玉看向錦衣衛千戶,便道:“那是太宗皇帝定下的選拔標準,‘虎背蜂腰螳螂腿’,能當到千戶,鎮守一地,每一個都是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不簡單啊。”
張玉笑道:“堂主麵子大,連錦衣衛千戶也來賀壽。”
“你以為呢,師父身上還有正四品的武官散階,雖然隻有虛名,但畢竟是皇帝親自認證的,在神教中也是獨一份。”
張玉有些驚訝,他原本以為江湖與朝堂是兩條互不相交的平行線,如今看來,似乎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正在這時,外間有人高聲道。
“錦衣衛指揮使萬重樓大人使者到!”
聲音雄渾清亮,可見內功不淺。
齊鷓鴣竊笑道:“二師兄今天慘了,還好我跑得快,不然這個差事,鐵定落我頭上。”
一個身材肥碩的胖子,也是千戶,把飛魚服撐得鼓鼓囊囊,半點英武之氣也沒有,他臉上堆著笑,身後跟著四名士兵,抬著一塊兩丈多高的豎匾,上麵鐵畫銀鉤四個大字。
“北天一柱。”許多賓客暗自驚歎。
童玉康迎至階下,讓人接過豎匾,領著胖千戶來到第一桌。
童百熊起身拱手笑道:“辛苦這位大人,快請入座。萬指揮使日理萬機,還記得童某誕辰,特意送來禮物,老夫真是無比榮幸啊。”
胖千戶看了眼身邊的胡人男子,笑眯眯道:“童老先生德高望重,指揮使大人說,若非北邊草原上有重要公務處理,他一定親來祝壽。”
霍端聞言,冷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