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
林北玄看向天上一顆閃爍的星辰,對俗世裡的人又有了一個特彆的印象。
他們除了敬神外,同樣也極為相信命運。
人各有命,有人出將入相,有人地裡刨食,他們會把思想束縛在一個固有的軌道上,最後用‘命’這個詞來解釋。
封建社會,普通人掙紮溫飽之間,亂世之時,連溫飽都已經成了問題,常常食不果腹。
他們把這歸結於自己的命,已被上天注定,是生是死,早就有了定數。
“嗬!”林北玄搖頭輕笑。
他不信命,也不認為自己是狗皮道人口中相像的那位陸成江。
他在陸成江的一段記憶中見過對方,分明跟他一點都不像。
就在他思索間,狗皮道人已經撐著拐杖站了起來。
他虛弱地走上了一個較高的土坡,張開自己手臂,夜裡的風吹在他身上,將那泛黃腐爛的狗皮吹了起來。
隨著他的動作,周圍一眾青雲寨異人紛紛將目光看向了狗皮道人。
緊接著,狗皮道人唱起了一個生澀難懂的歌謠,生長在現世的林北玄從來沒聽過這種古怪腔調。
這歌謠似來自遠古的時代,字句晦澀,旋律悠長,帶著一種神秘而莊嚴的氣息。
聲音在寂靜的夜裡回蕩,一座座土堆前被風吹蕩飄搖的燭火在此刻詭異的安靜了下來,柳枝上的白幡低垂,隻有零碎的幡角像是在被什麼撥弄。
青雲寨的異人們臉上的痛苦稍微減弱了些,他們閉上眼睛,靜靜傾聽著歌謠。
兀的,林北玄發現,那一座座寫有名字的土堆旁,漸漸走出了一個個透明的虛影。
這些虛影都是青雲寨這段時間因各種情況而死去的人,它們伴隨著歌聲,緩緩走到自己的親人身邊,用手撫摸親人的臉。
而有的,隻是一座孤墳,家中親人都已經死光了,便靜靜站在那裡,頭顱低垂,像在發出歎息。
除了林北玄,似乎沒人看到這一幕,就連吟唱挽歌的狗皮道人也不例外。
“為什麼他們看不見?”
正常來說,俗世裡的鬼魅是能被看見的,但此時被狗皮道人用歌聲召來的卻仿佛是個例外。
忽然,他察覺到自己肩頭有動靜傳來,偏頭看去,發現嬰靈不知道何時爬了出來,正坐在自己肩頭,胖乎乎的小手擦拭著眼睛。
“啊啊……”
此時嬰靈的聲音也不像以前那般開朗,帶著沉重的悲傷。
林北玄注意到嬰靈手裡攥著的一小塊紅胭脂。
它是在懷念李娘子。
寂靜的夜晚,狗皮道人唱了很久,直到聲音都有些啞了才停下來。
隨著他聲音停下,那些站立在土堆旁的虛影眼神迷茫起來,身體也在慢慢消失。
林北玄記得李天清跟他說過,這俗世的黃泉路已斷,地府門關,那這些死去的人,它們的靈魂會去往哪裡?
“會消失!”李天清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耳邊,他似乎猜出了林北玄心中的疑惑。
“除了一些自身陰氣比較重,或是含著重大冤屈而死的人,否則普通人,是很難在陽世存活很久的。”
“以前會有陰差來接他們,但現在,就算這些人沒有消失,隻要明天太陽一出來,它們也會瞬間被陽氣衝散。”
“……”
林北玄目光變得沉重,五指不由緊握。
在他看來,這些人不應該就這麼平白無辜的死去,默默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應該有解決辦法才對!”林北玄大腦瘋狂運轉。
李天清說道:“如果你有足夠大的養魂木,或是聚陰之物可以把它們收進去,這樣能保證它們陰體不散。”
李天清的話給林北玄提了個醒。
“我怎麼把這東西給忘了!”
林北玄雙眼一亮,隨後右手掌心攤開,露出上麵的陣紋。
封靈禁域。
這段時間他一直用這禁域來囚禁那些不聽話的邪祟,倒是差點忘了這禁域還有另一個用途。
看著林北玄掌心的陣紋,李天清眼中露出一絲懷念之色,不過他並未表現出來,隻是輕聲笑了笑。
“那還在等什麼?有請我們的陰差上台吧!”
“陰差?”林北玄先是一愣,隨後將目光放在了剛擦完眼睛的嬰靈身上。
嬰靈睜著大眼睛,有些不解的回望林北玄。
擁有命格常世陰差的嬰靈……這確實是最好的人選。
倒不是不能讓禁域內那些陰兵來充當陰差的工作,但那些陰兵身上的凶煞之氣多過陰氣,讓它們來辦也許會適得其反。
嬰靈則不同,它先天便是陰胎出生,體內陰氣源源不斷,遠大過煞氣,甚至能將煞氣吸收轉化為陰力,作為陰差引渡亡魂顯然更合適。
“那就交給你了,李平安!”林北玄揉了揉嬰靈頭頂軟乎乎的頭發,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一見生財,天下平安。”
“啊?”
嬰靈歪了歪腦袋,有些不理解林北玄的意思。
緊接著,它便看到林北玄將勾魂鎖鏈和悲歡剪拿出來遞到了自己手上。
“將那些魂靈都帶過來。”林北玄指著那一個個快要消失的虛影說道。
嬰靈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把勾魂鎖鏈顫在身上,肩膀上扛著悲歡剪,小臉上露出嚴肅的表情,渾身縈繞著驚人的陰氣,氣勢洶洶的就朝著那些亡魂衝了過去。
周圍剛睜開眼睛的青雲寨異人還沒搞清楚情況,就見一隻嬰鬼舉著大剪刀朝自己衝過來,紛紛被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隻有狗皮道人似乎看出了林北玄的深意,讓眾人不要做出過激舉動,安靜待在原地。
林北玄眼中,就見嬰靈衝到一個呆呆的亡魂身邊,扯著對方那逐漸透明的身子啊啊啊說個不停,手指點著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