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依舊緊緊抱著他,雙眸淚光盈盈地看著他,輕聲喃喃:“不要你站著……”
“那……”
“趴著……趴在初見的身上,好嗎?”
“……”
僵持幾秒。
洛子君身子一軟,趴了上去。
“呼……呼……”
“噗通!噗通!”
黑暗中,兩人四目相對,都能清晰地聽到和感受到彼此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以及彼此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子君哥哥……”
“嗯?”
“子君哥哥……”
“初見妹妹……”
“子君哥哥……”
“……”
“謝謝你,今晚來陪初見……”
“朋友之間……唔……”
洛子君嘴裡的話,突然停滯。
因為嘴巴忽地被堵住了。
香甜柔軟的少女櫻唇,忽地堵住了他的嘴巴。
他身子一顫,感覺渾身的血液頓時急速奔流起來,心頭壓製了許久的那隻猛獸,也突然躥了出來,正在張牙舞爪,仰天咆哮。
“現在……還是朋友嗎?”
少女嘴唇緩緩退開,雙眸淚光盈盈,柔情似水地看著他。
洛子君僵了一會兒,方道:“還是……唔……”
少女又堵住了他的嘴唇。
數息後,退開,又輕聲問道:“還是嗎?”
洛子君張了張嘴,還未來得及回答,少女的嘴唇,忽地又吻了上來,然後,貝齒輕輕用力在他嘴唇上咬了一下,讓他感受到了一絲疼痛,方緩緩鬆開。
又輕聲問道:“現在,還是嗎?”
洛子君:“不……不是了……”
“那是什麼?”
“是……好朋友。”
“……”
“啊……”
少女的貝齒,再次咬住了他。
這一次,用了更多的力道。
洛子君心頭的猛獸,終於控製不住了,一下子掙開了枷鎖,躥出了牢籠!
“嗷嗚——”
他也咬了上去!
少女嬌軀一顫,依舊帶著淚光的眸子,漸漸睜大,一雙玉臂,突然把他抱的更緊。
又有兩行淚水,從眼角滑落。
隻是這一次,是幸福,是甜蜜,是從烏雲密布,到萬裡晴空的淚水。
窗外夜空,烏雲散去,明月皎潔。
…
賈府,榮國府。
當賈探春姐妹,在丫鬟嬤嬤護衛的簇擁下回來時,已是亥時。
不過賈府大多數人,都還未入睡。
貧窮家庭,這個時候,大多都已經躺在床上睡覺。
畢竟夜晚沒有娛樂,甚至沒有油燈和蠟燭,即便有,也舍不得一直點著。
但像賈府這樣的貴族人家,自然非尋常人家可比。
一到夜晚,院裡院外,早已掛滿了燈籠。
屋裡也點上了油燈,甚至會點上很多蠟燭,讓房間裡變得更為亮堂。
主子們聊天看書,喝茶看戲。
下人們則嬉戲玩鬨,甚至可以摸牌遊戲。
賈探春姐妹回來後,聽說祖母還未睡下,便一起過去請安,說了一會兒話。
其他姑娘們,也都圍在那裡說笑。
賈探春把今晚去侯府赴宴的所見所聞,說了一些,不過並未說洛子君的事情。
回來的路上,她也叮囑了那些丫鬟嬤嬤,讓她們暫時不要亂說話。
這件事,她明日得先去跟父親說一聲,聽聽父親的意見。
她為了救那個少年,當時衝動之下,故意說對方是她們賈府大老爺看中的女婿。
雖然的確如此,但這件事大伯隻是私下跟她交代了一聲,並未外傳,畢竟八字還沒有一撇了。
如今她突然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說出來,如果對方再拒絕,那賈家的臉麵,大伯的臉麵,隻怕都掛不住了。
想到明日爹爹可能會對她的訓斥,以及帶給賈家的影響,她頓時有些忐忑。
與老祖宗說了一會兒話後,她便離開了。
賈迎春見她離開,也跟著告辭。
不過她在回屋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後,便帶著丫鬟出了門,去了表妹那裡。
林黛玉也剛從老祖宗那裡回來,見她似乎有事要說,立刻把她拉進了房間,讓丫鬟嬤嬤都退下了。
賈迎春又去關了門窗,方拉著這位嬌弱表妹的小手,低聲道:“黛玉,我今日出門,遇到了一位……一位算命先生,他為我看了相,還送我了兩首詩,我有些看不懂,你幫我看看。”
“算命先生?”
林黛玉一聽,掩嘴一笑,眉梢裡滿是柔弱嬌俏的美,道:“二姐姐,你在哪裡遇見的算命先生?莫不是遇到騙子了?”
賈迎春搖了搖頭,神色焦急地看著她道:“黛玉,不是騙子,你幫我看看唄。”
林黛玉見此,隻得收斂笑意,點頭道:“那二姐姐念來,我聽聽。”
賈迎春想了一下,突然起身,走到案台前,攤開了一張宣紙,一邊拿起墨塊研墨,一邊道:“我還是寫下來,你幫我看看吧。”
林黛玉起身跟了過去,應了一聲。
賈迎春提筆蘸墨,在心頭默念了幾遍,方落筆寫出。
林黛玉一邊仔細看著,一邊念了出來。
“子係中山狼,
得誌便猖狂。
金閨柳質,
一載赴黃粱。”
念完,她頓時秀眉一蹙,心頭有些發堵起來。
賈迎春接著寫下了第二首。
她繼續念了起來。
“見月寒燈照泣顏,
孫枝凋儘剩枯山。
不堪回首人何在,
嫁夢成空魂魄還。”
賈迎春寫完,放下筆,目光看向了她,低聲道:“就是這兩首。”
林黛玉的目光,定在宣紙身上,嘴裡反複念著。
“金閨柳質,一載赴黃粱……”
“不堪回首人何在,嫁夢成空魂魄還……”
她突然抬頭蹙眉問道:“二姐姐,那位算命先生還說什麼話了嗎?”
賈迎春猶豫了一下,道:“他說我的命不太好,特彆是姻緣,以後……以後可能活不過十七歲。”
此話一出,林黛玉臉色頓時一變。
她又仔細看了一遍宣紙上的兩首詩,頓時俏臉一板,眉梢含怒道:“二姐姐,不要相信他!肯定是騙子,就在胡說八道!你當時就該讓護衛,直接把他打走的。哼,哪有這樣詛咒人的。”
賈迎春低頭沉默了一下,道:“黛玉,他不是騙子,我相信他。”
隨即拉著她柔若無骨的小手道:“好妹妹,可以幫我解釋一下嗎?”
林黛玉還要勸說她不要相信這些鬼話時,卻見她忽地紅了眼圈,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又哀求道:“好妹妹,求求你了……”
林黛玉見此,隻得歎了一口氣,道:“按照那人對你說的話來猜測,第一首詩的意思,應該暗喻你以後所嫁非人,隻一年,便可能會香消玉殞。第一句裡的‘中山狼’,可能是一個名字,或者外號。至於第二首……”
說到此,她又低頭看了幾遍,道:“意思很簡單,結合他那番話來解釋,應該也是嫁與他人後……咦?”
她突然停住了話,把桌上的宣紙拿了起來,又把第二首詩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臉上露出了一抹疑惑,一抹明朗,又一抹驚疑不定的神色。
賈迎春見此,連忙問道:“黛玉,怎麼了?”
林黛玉秀眉蹙了蹙,方把宣紙挪到她的麵前,纖纖玉指指著第二首詩的第一個字,道:“這應該是一首藏頭詩,你念一下每句話的第一個字。”
賈迎春聞言,立刻低頭認真念出聲:“見……孫……不……嫁……”
她一愣,道:“見孫不嫁?”
林黛玉點了點頭,蹙著秀眉道:“見孫不嫁,再結合這兩首詩的意思和那位算命先生所說的話,意思就是,以後若是遇到孫姓的,或者名字帶孫的,而且名字跟中山狼有關的,就一定不要嫁。否則……一載赴黃粱,嫁夢成空魂魄還……”
賈迎春聽完,呆了一會兒,神情恍惚。
林黛玉看向她道:“二姐姐,那位算命先生還給誰算命了?你是怎麼見到他的?”
賈迎春恍惚道:“他就給我一個人算命了。”
林黛玉疑惑道:“就給你一個人?是你主動去找他的,還是……”
賈迎春突然看著她道:“黛玉,我跟你說他是誰,但你要發誓,不能跟其他人說,好不好?”
她現在內心彷徨無助,隻想說出來,希望有個人可以幫自己出出主意。
林黛玉點頭道:“二姐姐放心,我絕不會跟其他人說起。若是違背,天打五雷轟。”
賈迎春自然相信她,握著她的小手道:“其實那人,不是什麼算命先生,你曾經在金山寺,也遠遠見過。而且我們那本海棠詩集上,還有他寫的詩詞,你非常喜歡他的詩詞,還一直稱讚他的才華和人品……”
林黛玉一怔。
賈迎春道:“他就是洛子君,洛公子。當初在金山寺,他正氣凜然,不畏我爹爹,痛斥王管事。為了那名小丫鬟的清白,寧願隱瞞不說,差點被綁去衙門……他還叫桃公子,你最喜歡的那首‘人麵不知何處去,桃依舊笑春風’,就是他寫的。”
“還有,那首‘人生若是如初見’,那篇“愛蓮說”,都是他寫的……”
林黛玉滿臉驚訝之色:“他就是探春姐姐所說的那個,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厭惡女子,對女子毫不留情的桃公子?”
賈迎春不禁掩嘴一笑:“探春胡說的,人家洛公子哪裡厭惡女子,對女子毫不留情了?我見過人家幾麵,人家都是溫文爾雅,彬彬有禮,說話也格外溫柔客氣,而且……”
她笑容斂去,輕輕歎了一口氣道:“而且今晚在博望侯府,他還為了一名女子,勇敢地衝上台,大罵博望侯的千金,甚至正氣凜然地當麵斥責博望侯……”
林黛玉聞言一愣,滿臉驚異:“真的嗎?那人膽子這麼大?他為何要在侯府那般?”
賈迎春立刻把在侯府發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說一遍。
“那位萬姑娘,當眾羞辱柳侍郎家的千金,說她……說她進過青樓,不讓她走,非要讓她當眾摘下麵紗給大家撫琴……”
“當時那位柳姑娘好可憐的,可惜,沒人敢為她說話……”
“這時,洛公子突然走了上去,牽住了那位柳姑娘的手,護在她的身前,義正言辭地斥責萬姑娘和那位侯爺……”
“最後,洛公子一個人,扶著那位柳姑娘,仿佛從千軍萬馬中走過一般,麵不改色,正氣凜然地離開……”
賈迎春激動地說完,臉頰滾燙,心潮澎湃,眸中裡滿是亮晶晶的光彩,仿佛那位洛公子護著離開的人,就是她。
林黛玉聽完,沉默了片刻,道:“若真是你說的這般,那位洛公子,的確是個令人敬佩的好人。他跟你說的話,給你寫的那兩首詩,應該也不是無的放矢。或許,他真看出了什麼。隻是,他那般年輕,怎麼會……這般厲害呢?”
賈迎春道:“黛玉,我相信他的話。他還鼓勵我,以後要堅強,要敢於反抗,不要太怯弱。若是遇到婚姻大事,我若不願意,哪怕用性命反抗,都在所不惜。”
林黛玉目光鼓勵地看著她道:“二姐姐,他說的對,你一定要勇敢一些。許多事情,不要一味退讓,一定要據理力爭,強硬一些,這樣才不會受欺負。”
賈迎春點了點頭:“嗯,我以後一定會記住你們的話,努力讓自己不要再膽小,不要再懦弱。”
林黛玉笑了笑,目光又看向了手裡宣紙上的兩首詩,眸中露出了好奇,道:“那日在金山寺,沒有看清他。聽你今日這般一說,我真的有些好奇了,到底什麼樣的男子,能有這般才華,這般膽氣,這般心胸與品格。”
賈迎春笑道:“黛玉,你若是想見,我們到時候可以去白府學堂。他在那裡教書,你可以去見一見。還有下個月,惜春過生日,探春也邀請了他,不知道他會不會來。”
林黛玉連忙搖頭,笑道:“我可不去白府,我就在這裡。他若是來了,我就悄悄地看上一眼,若是沒來,那就算了。我一個女孩子,哪有主動去見一個陌生男子的,傳出去,讓人笑話。”
賈迎春笑了笑,想到時候不早了,連忙告辭道:“黛玉,不打擾你休息了,你身子不好,快些去睡吧。”
林黛玉點了點頭,把她送到了門口。
夜風一吹,她便咳嗽起來。
賈迎春走在走廊上,抬頭望一眼頭頂的明月,腦海中不禁再次浮現出那張清秀英俊的麵孔,和那道正氣凜然的挺拔身影來。
“哎……”
她輕輕歎息了一聲,眉宇間滿是愁緒。
三更時分,夜色更濃。
初見書院,二樓。
房間中,洛子君已經從床上少女的身上起來,強行按住了心頭那隻咆哮的猛獸。
他隻是親吻了一下,輕輕咬了一下。
其他的,沒敢做。
少女仰麵躺在床上,秀發散亂,白裙如瓣般綻開,嘴唇濕潤,胸脯起伏,一雙水汪汪的眸子,迷離而失神地看著他。
“子君哥哥,為何……”
“我不能……”
“初見不會讓你負責的……”
洛子君依舊搖頭。
少女的眸中,忽地蓄滿了淚水:“你……你是不是以為,以為初見的身子,已經……不乾淨了……”
“當然不是。”
洛子君看著她道:“就因為我相信你,才不想在今晚傷害你。我知曉你的意思,你想證明,證明你的清白。可是真的不用這樣,我若不相信你,又怎會這般對你。”
少女沒再說話,淚水劃過臉頰。
洛子君走上前,在床邊坐下,伸出手,輕輕擦拭著她臉上的淚水,道:“我知道今晚的事情,讓你心頭難受,讓你有些絕望。但我覺得你應該堅強起來,一次背叛而已,一些流言蜚語而已,今晚過了,就應該忘了。你要為自己而活,而不是要活在彆人的言語裡和眼裡。每個人都會經受冰冷與黑暗,但每個人也都會有自己的溫暖與美好。至少,你的父母還在,他們愛你,你還有一個忠心耿耿,愛你的小丫鬟,還有一個……”
“還有一個什麼?”
少女淚光盈盈地看著他,似乎在等待著她想要的答案。
洛子君溫柔地撫摸著她臉頰上的淚痕,道:“還有一個在你哭泣時,幫你擦拭眼淚,在你獨孤時,陪著你的……好朋友。”
少女忽地抓住了他的手,一口咬了上去,雙眸帶著淚珠,凶凶的惱惱的,又楚楚可憐地瞪著他。
洛子君“嘶”了一下,道:“不是好朋友嗎?那是什麼?”
少女又裝作用力地輕輕咬了一下,方噙著眼淚道:“好朋友可以親吻咬嘴麼?”
洛子君裝作認真地想了一下,道:“也不是不可以……啊!”
少女這下真的用力咬他了。
洛子君隻得道:“那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是什麼。
兩人突然這樣,又沒有成親,說娘子肯定不對,說情人,又不太合適,說女友,這裡有“女友”這個詞嗎?
至於“相好”,“愛人”,似乎也不合適。
少女鬆開牙齒,頓了頓,淚光盈盈道:“紅顏知己……”
隨即,她抱著他他的手,貼在了自己的臉頰上,神情柔柔地道:“子君哥哥,你彆害怕……初見不會勉強你什麼的,也不會糾纏你,更不會不知羞恥,想要做你的娘子……初見就當你的紅顏知己,你偶爾來看看初見,初見就滿足了……”
洛子君沒再說話,與她躺在了一起,看著她帶著淚痕清麗而淒美的臉頰,沉默了許久,方道:“初見,你再等等。我還有些事,沒有做完。我每次來你這裡,都會很小心,從後麵的小巷過來,怕被彆人看見……”
“怕被你那個青梅竹馬的姑娘看見嗎?”
少女故意調侃。
洛子君嘴角抽了一下,道:“當然不是,我……”
“那如果被她看見了呢?會怎樣?”
少女目光帶著一絲俏皮,繼續問著,似乎故意想要看他為難,看他出糗。
洛子君停頓了一下,道:“我說的不是她……”
“可是子君哥哥,我說的就是她啊。”
“……”
少女噗嗤一笑,突然貼近了他,鑽入了他的懷裡,緊緊抱住了他,冰涼嬌嫩的臉頰,貼在了他的脖子裡,輕聲道:“子君哥哥,不要怕,以後初見就偷偷摸摸,做你躲在外麵,金屋藏嬌的小情人,不讓她知道,這樣子君哥哥就不會為難了,好不好?”
洛子君心頭一顫,伸出手臂,緊緊抱住了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