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初夏。
池塘裡,荷葉浮水而眠,蓮含苞待放。
四處壇中,各種鮮姹紫嫣紅。
洛子君正看著園中的美景,想著事情時,忽地聽到不遠處的圓門處,傳來了一陣鶯鶯燕燕的聲音。
轉頭看去。
當先一人,正是頭戴紫金冠的賈寶玉。
在他身後,跟著幾名青春洋溢的嬌俏少女,一眾丫鬟嬤嬤,圍在四周,簇擁著她們。
那一群人的衣裙與裝飾,紅的綠的藍的黃的,應有儘有,仿佛旁邊壇中的鮮,色彩各異,爭妍鬥豔。
“洛兄!”
賈寶玉率先進了涼亭,滿臉笑容,雙手一伸,便要來捧握住洛子君的手。
洛子君連忙躲閃,伸手去石桌上拿著瓜子。
賈寶玉不知是人傻,還是太單純,倒也沒有在意,連忙問道:“大伯和爹爹找你過去,是不是說迎春的事情?”
洛子君點了點頭,道:“我拒絕了。”
賈寶玉一怔,隨即湊近他,低聲笑道:“我就知曉,洛兄肯定是看不上我家二姐姐的。以洛兄的相貌與才華,若是我三姐姐,或者林妹妹史妹妹她們,才是配得上的。”
洛子君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這時,眾丫鬟嬤嬤已經簇擁著那幾名少女,來到了涼亭外麵,卻並沒有立刻進來,而是停在了那裡。
那幾名少女和那些丫鬟們,都在偷偷盯著涼亭裡的少年打量著。
當洛子君的目光看過去時,她們連忙低下頭,臉頰微紅。
賈寶玉連忙過去笑著介紹道:“洛兄,先給你介紹了一下我家林妹妹,林黛玉。你不知,若不第一個介紹她,她會生氣的。”
林黛玉一聽,頓時瞪了他一眼,嬌哼道:“我有那麼小氣麼?”
隨即看向涼亭裡的俊美少年,臉蛋兒頓時一紅,低下頭,小手攥著腰下的裙子,看起來有些羞澀與緊張。
賈寶玉笑道:“我家林妹妹的彆名,是瀟湘妃子,那本詩集中,她就最愛洛兄的那三首詩詞了。洛兄不知道,這幾日她一直在看洛兄寫的《沈園情夢》,每日一遍,每次哭的稀裡嘩啦,快要斷氣。特彆是那兩首小詞,她是謄寫了一遍又一遍,寫著寫著,便是滿臉淚水,不能自抑……”
洛子君的目光,早已看了過去。
眼前的少女穿著一襲紅白相間的衣裙,身段格外纖弱嬌柔,正如那書上所描述,有著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泣非泣含露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閒靜似姣照水,行動似弱柳扶風。
的確有絕代姿容,稀世之美。
洛子君之前一直懷疑,這種常年吃藥病怏怏的少女,沒有勃勃生機,如何會有絕代姿容,今日一見,才發現這是另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病弱之美,令人一看,便心生憐惜,不忍褻瀆與傷害。
“洛公子,久仰大名。”
林黛玉低頭含羞,微微矮身施禮,或許是剛剛疾步走來的緣故,說話時嬌喘籲籲,柔柔弱弱,但聲音格外好聽。
洛子君連忙拱手作揖:“林姑娘之名,在下也是聞之久矣。”
林黛玉抬起頭來看著他,嬌美的臉蛋上染著兩抹紅暈,柔聲道:“洛公子是從哪裡聽說過,小女子的名字的?”
洛子君答道:“先在詩集上看過,又聽白三小姐說起過。林姑娘如此年幼,便有如此才華,在下自然記憶深刻。”
林黛玉掩嘴一笑,如姣含羞,輕聲道:“若是其他人這般稱讚,小女子肯定是會得意的。但洛公子這般稱讚,卻感覺是在笑話人家。”
洛子君拱手道:“我輩讀書人,從不笑話他人。”
林黛玉又是掩嘴一笑,沒再說話。
賈寶玉又接著介紹她旁邊一名少女:“這位是我家史妹妹,史湘雲,你彆看她個子挺高,其實這裡她年歲最小……”
史湘雲立刻道:“才不是呢,惜春比我還小。”
賈寶玉道:“她又沒在這裡。”
史湘雲撅嘴哼道:“反正我不是最小。”
洛子君的目光,已經在打量著這位命運悲慘的史家千金了。
這少女穿著一襲月白衣裙,個子高挑細長,皮膚白皙,臉頰稚嫩,卻是異常秀麗,一雙漆黑的眸子,炯炯有神,格外靈動。
“洛公子,你寫的書真好看。”
史湘雲對著他展顏一笑,低頭施了一禮,算是打了招呼。
洛子君也拱手作揖:“史姑娘。”
史湘雲一聽,立刻脆聲道:“洛公子,可不可以叫我湘雲姑娘?史姑娘,死姑娘,屎姑娘,我不喜歡這個稱呼。”
此話一出,旁邊其他人都不禁掩嘴笑了起來。
洛子君連忙改口:“湘雲姑娘。”
史湘雲這才笑道:“這才聽著舒服。”
這少女天真爛漫,大大咧咧,倒是與晴雯有些相似。
賈寶玉捂著肚子笑了一會兒,又指著後麵一名少女介紹道:“這位是我家王妹妹,王語菱。她還有個姐姐,跟她長的一樣,不過今日沒來。她最喜歡看洛兄寫的那本《倩女幽魂》了,這幾日一直來府中詢問,洛兄今日到底會不會來。”
“王語菱?”
洛子君看著眼前高挑的少女,腦海裡立刻浮現出一道身穿紫裙的少女身影來。
王語菱,王語如,四大家族之下,王家的千金。
“洛公子,你下一本書,能不能再寫人鬼之戀的故事?我覺得人鬼之間的故事,比人類男女之間的故事,要好看多了。”
王語菱央求道。
洛子君拱手道:“王姑娘若是喜歡,那在下下次寫書,定會優先考慮人鬼之間的故事。隻是到時候會不會有靈感,可說不準了。”
此話一出,王語菱立刻拍手雀躍道:“洛公子答應我了就行了,即便到時候寫的不是人鬼之間的故事,我也會多買幾本的。”
洛子君笑了笑,目光又看向了她身後的幾名少女,心頭暗暗疑惑:怎地沒有薛家那位姑娘?
賈寶玉正要繼續介紹著時,一名丫鬟突然匆匆奔來,帶著哭腔道:“二公子,快去找人!大老爺正在前麵打我家小姐,說要把我家小姐打死呢!”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賈寶玉連忙過去道:“司棋,怎麼回事?大伯怎麼會突然打二姐姐?”
小丫鬟哭著道:“小姐不願意嫁人,頂撞了老爺幾句,老爺突然就動怒,開始打小姐了。”
賈寶玉一聽,連忙急匆匆向外走去,問道:“去找老祖宗了嗎?”
小丫鬟哭道:“老祖宗那裡還在與貴妃娘娘派來的人說著話,奴婢不敢去。”
賈寶玉立刻道:“我去!”
隨即又轉頭對著林黛玉幾人道:“諸位妹妹,你們快去前麵攔著大伯!”
林黛玉幾人連忙在一眾丫鬟嬤嬤的簇擁下,向著圓門走去。
走出一段距離後,林黛玉連忙聲音細弱地吩咐道:“春纖,你快去找二舅舅去!紫鵑,你去找大舅母!雪雁,你去找我老師,讓他過來幫忙勸阻。”
大家都清楚,整個賈府,能夠勸阻大老爺的,就隻有老祖宗了。
“咳咳……”
林黛玉走的急,突然咳嗽起來,連忙拿出手帕捂著嘴。
待手帕拿開後,那上麵竟染著一灘血跡。史湘雲連忙扶著她道:“彆急,彆急,你這一急,彆迎春姐沒事了,你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