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輩見過鐵臂將軍。”
那被老人稱之為司三公子的少年轉身,臉上不知何時帶起笑容,朝那老人行禮。
“李叔父與我唐突到了蘇南府,本想晚些時候再來拜見鐵臂將軍……”
“你家司遠瞾司將軍可好?”那老人打斷少年的話,笑道:“他年少時,我與他曾經在鐵佛山並肩而戰,我還記得他手中那一杆傳世名槍【青天】大開大合,殺去北國十三胡甲,令北國將士聞風喪膽!
他一邊殺敵,一邊怒聲放歌,歌聲傳遍百裡——敵可摧,旄頭滅,履胡之腸涉胡血!懸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
此事已過十餘年,卻還令我記憶猶新。”
那老人緩緩走來,直至陳執安的小院門前。
司三公子聽聞此言越發謙恭,道:“我家二伯也時常說起鐵臂將軍,他說在霜風淩厲、大漠草凋之際,北國萬騎過鐵佛關,鐵佛關中無鐵佛,唯有鐵臂將軍,以九百甲力抗大離萬騎,若非那一戰鐵臂將軍傷了根基,我大虞必然會多一位玉闕圓滿的強者。”
“玉闕圓滿……”老人眯著眼睛,眼神中似是在追憶,過去幾息時間,他才徐徐搖頭:“玉闕圓滿修士天下少有,我已經老朽,修為難以寸進一步,映照的神相也隨我老朽,不過隻剩一頭老熊。
反倒是遠瞾將軍勇猛精進,天下有名的鐵槍青天這幾年不知染了多少英雄的血……他在天下騎鯨百人中,已經名列第四十二,也許再過幾年,他便能騎鯨好向雲端去,踏雲悟得造化開,徹徹底底得證造化境,從此一步登天。”
老人語氣裡還有些唏噓,不知是在唏噓自己的年歲,還是在唏噓他越發孱弱的修為。
司三公子聽到赫赫有名的鐵臂將軍如此誇讚自家長輩,便也就與有榮焉,揚起頭顱,笑道:“天下騎鯨榜上,我家二伯已經更進一步,名列第四十一行的魏國大匠武右擎為造化大家許玉蟾鑄造雷火之劍,耗儘了自身真元,他雖然造出了鑠古碑劍器行上排名第九的名劍,自己卻修為大減,他那神相[爐火]已死,再也不是騎鯨榜上之人。
令人敬佩,也令人扼歎。”
他雖然言語中提及扼歎二字,可他臉上的笑容卻十分燦爛,稱不上歎惋。
“竟有此事?”鐵臂將軍眼神儘少見的帶起些落寞來:“魏國大匠曾經遊曆天下,尋訪天下大匠,我與他的晟州相會,他與我說總有一日他會造出一把真正的強者名器,得入鑠古榜中,從此名流清史,後人再也不會忘記他的名諱,如此說來,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夙願。
隻是……他年齡不小了,死了神相,想來也命不久矣,卻也不知值得還是不值得。”
鐵臂將軍聲音感慨,他身邊那位紮起兩條馬尾,分外可愛的少女卻忽然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陳執安,忽然出聲道:“遠瞾將軍既然已經騎鯨榜第四十一,以他的年齡,司家在懸天京還能更進一步,司三公子也將因此而貴,以三公子的身份和司三公子在雛虎碑上的排名,隻怕不日也將入懸天京軍中,成為一位校尉,又或者一位千戶,又何必為難這麼一位尋常人家的少年?”
這少女的聲音頗為清脆,語氣裡竟然還帶著些譏嘲,直直盯著司三公子。
司三公子抬頭看了一眼鐵臂將軍,卻見這位將軍似乎沉浸在回憶中,並沒有聽到自己身旁少女的話,於是司三公子頓時明白過來……
“鐵臂將軍這樣的人物,又怎會聽不到身旁人說的話?”
他心中這般想著,臉上沒有絲毫不悅,也看向陳執安,笑道:“侯圭並非有意為難他,我家父親與陳家的水君伯父多年之前才是好友,我與玄紫將軍今日前來拜訪,我心中好奇又生了考校他的心思,卻不料他修為實在是弱,我一時失察,將他弄得太狼狽了些,確實是我的責任。
好好小姐與我在京城也算是半個同門,難道不知我從來不是什麼欺淩弱小之人?”
“司侯圭,不要給自己臉上貼金,誰與你是同門?”沈好好皺了皺眉頭,冷笑道:“我在京城聽說了你司家托了媒人去李家的消息,你千裡迢迢跟玄紫將軍前來蘇南府,誰不知道你安的什麼心?無非是想要找陳家伯父要一封絕筆信……”
“好好!”一旁的鐵臂將軍似乎終於回過神來,輕叱一聲。
那沈好好頓時冷哼一聲,不再多言。
那司三公子銀色長袍在春風中微微蕩漾,他姣好的麵容上,仍然沒有半分怒氣,甚至不去理會對他出言不遜的沈好好,隻是朝著鐵臂將軍行禮:“此番偶然得見鐵臂將軍,實乃幸事……隻是今日有些唐突,不曾準備妥當,等到明日,晚輩與李伯父必然會登門拜訪……晚輩告退。”
得了鐵臂將軍的答複,司侯圭看也不看陳執安一眼,便走出這小院門庭,與那些黑衣人一同離去。
鐵臂將軍沈嶽大約是聽到了魏國大匠命不久矣的消息,推己及人,心緒也有一些落寞,他搖了搖頭,隻囑咐沈好好早些回家,又朝著對他行禮的陳執安擺了擺手,也就轉身出了門。
此時此刻,院裡就隻剩下一頭霧水的陳執安,和上下打量著陳執安的沈好好。
沈好好看了好一會陳執安,嬰兒肥的臉上終於多了些錯愕,問道:“氣息這般雜亂,你不曾修行?”
陳執安搖頭。
沈好好大為驚訝:“那你是如何化氣的?”
陳執安敏銳的想到昨天喝下的那杯赤中薑茶水。
他想了想,臉上露出些笑容來,問道:“什麼是化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