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顏料實在太好看了些,聞起來也好。”沈好好探著頭,看著陳執安在院中作畫。
自前幾日沈好好那神秘的師尊來了蘇南府之後。
沈好好前來串門的頻率便大大減少,七八日時間隻來了這麼一遭,便恰好撞見陳執安正在用自己調配而來的顏料作畫。
這油畫的顏料,陳執安頗費了一番周折。
前世雖然係統的學過書法、油畫,學過古箏、鋼琴。
可如果讓他說出怎麼造紙,怎麼造琴他實在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隻是恰好,他以前油畫入門時,大致聽過中世紀油畫顏料的來源,如今還粗略記得。
再加上這七八日,他每日遊街串巷,花了四百多兩銀子,請了好幾位染料大家,這才有了這盤十二色的顏料。
這些顏料來源之物其實並不算稀有,不過是一些動物油脂、香脂、蠟燭、樹脂,再加上染布所用的十七八種礦石、料土。
隻是調配濃度、加入的油量、研磨的程度卻十分有講究,也讓陳執安傷神了好幾天。
若非他有鈔能力,七八個專業染料大家與他一同研究,想要研究出配用的顏料實在是有些難。
“我隻以為你懂用碳筆作畫,沒想到你還會畫這種奇怪的畫。”
沈好好睜大眼睛,道:“因為坐朝節悠遠的影響,再加上大息文人帶來的風俗,當今大虞幾乎人人愛畫。
昭伏皇最喜歡的便是擅畫的文人,這五年以來,他擢升了孫仲玉為中書舍人,呂善為夏淵閣待詔,除了這二位修為不凡之外,還是因為他二人擅畫。”
沈好好說到這裡,又歎了口氣:“隻可惜你並非士人,沒有功名,會畫畫的小工,和會畫畫的文人可大有不同。”
陳執安放下手中的油畫筆,詢問道:“你剛才說,後天你就要回懸天京,回那歸雲室修行了?”
沈好好有些悵然若失,點頭道:“要回去了,這番回家探親,足足待了一個多月,修行都懈怠了。”
“我沒有你與溪月姐姐的天資,這般懈怠下去,隻怕要落於人後了。”
“那還請好好小姐幫我個忙。”陳執安開口。
沈好好示意他直說。
“這幅畫後天便乾的差不多了,還請好好小姐幫我帶到懸天京,送到內廷又或者懸天京內府,看看是否能夠吃上皇糧。”
沈好好笑出聲來,道:“陳執安,你胃口倒是不小,懸天京雖然尊敬畫師,可我剛才說了,他們尊敬的畫師得先有文人、士族的身份。
尋常街頭畫畫的,可不算畫師,隻能算小工。”
“你這畫奇則奇矣,可內府的大人們隻怕更喜歡大氣的水墨畫,又怎會為你罔顧規矩?”
陳執安眨了眨眼睛,問道:“那日蘇南府趙同知來這岐黃街時,你不在?”
沈好好不明所以。
陳執安從腰間掏出一塊功壁來。
“好好小姐可看仔細了,我雖不是什麼文人、士族,可我陳執安也是有勳階的,正兒八經八品澈衣郎,比起尋常的文人、士族,地位可還要更高一些。”
沈好好睜大眼睛,從陳執安手中奪過那塊功璧,認真看了許久。
“這功璧,似乎是真的。”
陳執安無奈道:“這還有人作假?嫌一顆腦袋不夠用?”
“呀!”沈好好突然驚叫出聲:“陳執安,你不聲不響成了勳貴!”
“一個八品的澈衣郎,算哪門子的勳貴。”陳執安道:“隨意幫我送到內府或者內廷便是。”
沈好好仔細將那功璧還給陳執安,心中又忽然驚喜起來。
“倘若內府、內廷真看中了陳執安的畫,陳執安豈不是要來京城了?”
她眼睛微亮,認真答應下來。
“不過你這畫……其實更討好懸天京的太太小姐們一些,要我說,你如果隻是想賺錢的話,我可認識許多貴婦小姐,你去給她們畫畫,保證你大發橫財。”
“好好小姐會不會說話?畫畫是一門技術活,靠技術畫畫賺錢,怎麼能說是橫財?”
“那我便遞到內廷中,內廷多的是妃子公主,想來她們應當是極喜歡你的畫的。”
陳執安輕輕點頭。
今日清早,楚牧野已經帶著江太平前去懸天京。
在此之前,他又一次邀請陳執安與他一同前去。
陳執安隻說自己隨後便去,卻未曾與他們同行。
便如楚牧野所言,懸天京中漩渦叢生,一不小心,便要被卷入漩渦中,然後被撕成粉碎。
陳執安看似莽撞,甚至要和司侯圭賭命。
可實際上,那賭鬥不過是拖延時間的文字把戲,他該謹慎時也十分謹慎。
就比如在這蘇南府僅剩的日子裡。
陳執安畫了一幅畫,由沈好好拿到京城,遞給內廷。
他希望自己能以一種較為邊緣,卻獨立於世家門閥,獨立於宋相班底的身份進入懸天京。
而這幅畫,不過隻是一種嘗試。
可卻不曾想,這幅畫到了懸天京,竟然引起了軒然大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