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天京中不少建築已然極儘奢華,高聳巍峨。
可當陳執安跟隨那幾位差人走過長十二裡的麒麟大街,走過一片綠樹掩映的紅牆,便看到了大虞皇宮。
大虞立國四百八十年,皇宮幾次修繕擴建,如今已然是一處龐然之地。
那些高聳的宮殿仿佛刺入雲端,華貴的玉瓦獸簷遙望八方,太陽的光輝照耀下來,又經過金色的琉璃反射,讓這宮殿群落便仿佛發著金色的光。
城樓高跨天中央。
登臨舉目極四荒。
“所謂百尺高樓,大約便是如此了。”
陳執安心裡感歎,他記憶中那些鋼鐵樓閣,比起這般輝煌的建築,仍然要遜色許多。
隻是,並非內廷召見,並非皇宮傳名,陳執安自然不能走正門入懸天宮,甚至不能走偏門。
懸天宮除了一座正皇門以外,尚且還有十五座正門,三十二處偏門,供給後宮、內務、各司的側門甚至有三百六十道。
陳執安便走了其中西南方的一道側門,入了這懸天宮中。
一進宮中,目光所及便是長長的走廊,似乎看不到儘頭。
“陳先生,還請低頭行路,莫要四處張望。”前來帶他的一位中年吏官提醒陳執安。
陳執安就跟在二人身後走了足足半個時辰,這才見眼前豁然開朗,多出一座宮殿來。
牌匾上寫著【玉芙宮】。
所謂九重宮闕晨霜冷,十裡樓台落月明。
眼前這座宮殿層層疊疊,雖無九重,卻也有四五重,又有諸多樓台亭閣,看起來便是氣派非凡。
三人又經過重重盤問,這才踏入其中。
“皇家的氣派,果然名不虛傳。”
陳執安一邊欣賞著這玉芙宮的景色,一邊心中感歎。
“我家貴人,稱號玲瓏,等到先生麵見了貴人,便稱為玲瓏公主,莫要唐突了貴人。”
中年吏員又開口提醒。
“玲瓏公主?”陳執安不免驚訝起來,這位公主的名頭,莫說他是大虞人士,便是其餘六國之人,又或者天下小國之人,隻怕也都聽過。
於是他們走過流觴曲水,又走過幾處亭台樓閣,眼見著便走到主殿了。
陳執安忽然聽到一聲問詢之聲。
“那人是誰?玉芙宮中怎生還有年輕宮外男子?”
他側頭看去,卻見不遠處的八角亭下,正坐著一個女子。
那女子披著一襲翠紋織錦羽緞鬥篷,身穿縷金挑線紗裙配上薄羅長袍,身上沒有任何綴飾,眉心一點紅暈,極為美豔。
這女子身份似乎又極高,她一人坐在八角亭中,亭子裡足有四位宮女服侍,又有兩位青衣的太監管事躬身待命,亭子外麵還有八名宮女等候。
她問出聲來,立刻便有一位太監管事起身,朝著陳執安所在的方向走來。
陳執安身前的中年吏員苦笑一聲,連忙迎了上去。
二人竊竊私語一陣,那太監管事便又回了八角亭中。
“回稟郡主,來人是公主殿下親自召見的畫師,坐朝節將至,這位畫師便是公主殿下要在坐朝節禦用的畫師。”
太監管事仔細稟報。
被稱之為郡主的女子卻皺了皺眉頭。
“我兄長不在懸天京,公主嫂子實在是有些大意了,玉芙宮乃是公主寢宮,自然應當有許多忌諱。
這般年輕的男子出入玉芙宮,合不合規矩?成不成體統?他這畫師是什麼身份?也能入宮來?”
那太監管事仍然躬身,甚至不敢去看那郡主的衣裙下擺,隻回答道:“回稟郡主,這位陳先生是有勳階的,乃是一位八品澈衣郎,按照宮中的規矩,又有公主召見,進宮來是合規矩的。”
太監管事這般回答,卻隻回答了那郡主合不合規矩的詢問,卻不敢回答究竟成不成體統。
“澈衣郎?還有這樣的勳官?”那郡主眉心略微擰起。
她不曾發話,兩位帶著陳執安入宮的吏員便隻敢站在假山前,甚至不敢朝前走出一步。
陳執安倒是長見識了。
“這郡主究竟是什麼身份?對玉芙宮不是玲瓏公主的玉芙宮?”
他心中正在疑惑。
眼角的餘光卻瞥到那郡主慢條斯理的拿起桌上一枚極為精致的點心,放入嘴中,細嚼慢咽。
直至她喉嚨聳動,將那點心吞入腹中,這才道:“年輕男子入玉芙宮本身便不合規矩,莫說玲瓏公主是有家室的,便是年輕的公主又怎會這般不顧禮儀?”
陳執安越發驚訝了,心中不由再問自己這郡主什麼來曆?
可旋即他忽然想起楚牧野之前與他說過的話。
他說,懸天京中有一頭饕餮坐在雲端俯瞰大虞,蒙蔽聖聽,任用小人,酷吏層出,隻手遮天,朝野之間越發恐怖肅穆。
後來他才知楚牧野口中所謂的饕餮,便是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安國公。
安國公之女,也被封為郡主。
細數大虞權貴,能在玲瓏公主的玉芙宮中這般放肆的,恐怕就隻有安國公之女,當朝【玉下郡主】!
兩年之前,安國公親自跪求昭伏皇,請求將玲瓏公主嫁給安國公長子,昭伏皇欣然應允。
而這玉下郡主,正是玲瓏公主的小姑子。
——
商秋公主正坐在名貴秋胤木打造而成的椅子上,手中剝著一個貢橘。
橘子剝好,又遞給身旁貴妃椅上的玲瓏公主。
玲瓏公主半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身姿恰如其稱號,窈窕而玲瓏,每一個凹凸之處都恰到好處,無不奪人心目。
她隨意接過商秋公主剝好的橘子,又放入口中。
朱唇輕動之間,透出一種說不出的嬌美來。
本來便是動靜相宜的午後光陰,突然有一位宮女匆匆前來。
“公主,那位陳先生入玉芙宮,恰好撞見了玉下郡主在八角亭中喝茶……”
不需這宮女往下說。
玲瓏公主與商秋公主便已經知道,必然是魏靈玉借著由頭,發泄玲瓏公主不見她的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