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姝儀就撐著下頜,一眨不眨地看著裴琰慢條斯理用膳,等程守忠把西瓜汁呈上來,她飲了半盞就放下,乖乖看著裴琰:“陛下,臣妾很聽您的話,沒有多喝。”
裴琰執筷的手頓了頓。
倒真像要離家前的孩子,最後聽爹娘一次話。
“去沐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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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走了玉珠,芳初也不在,乾清宮彆的宮女都很守規矩,沒人敢主動跟薑姝儀說話。
她不習慣被這些人伺候,沐浴過後情緒稍稍平複,直接披散著一頭潮濕的烏濃青絲回到寢殿。
把巾子遞給裴琰,薑姝儀背對他站好,語氣乖巧卻是在命令:“陛下給臣妾擦。”
裴琰握著潔白的巾子,看著她站在麵前的背影。
與剛入東宮時的纖瘦不同,因裴琰不喜人少食,薑姝儀這幾年被他養得纖柔而不瘦弱,骨肉勻稱,婷婷嫋嫋。
每日香膏塗抹著,花瓣浸泡著,食補溫養著,她整個人便如嬌嫩芬芳的花朵兒,灼灼盛放,又嬌貴無雙。
偏偏好日子過膩了,她要出去試試風雨。
裴琰至今才知道,她這不大的腦子,竟然瞞了自己很多事。
她怎麼會與一個遠在天邊的道士有牽扯。
進東宮後薑姝儀的一舉一動都在皇家的監視下,那就隻能是在薑家時。
在薑家,薑姝儀最親近的奴婢是金珠。
於是裴琰一邊派暗衛去徹查薑家,一邊下令拷打了在薑婉清死後,被送歸內務府的金珠。
金珠受刑前後說辭一致,薑姝儀是在三個月前的某一日性情大變的,開始疏遠她和薑婉清,乃至於小皇子,明明在之前願意為妹妹兒子舍了性命的,實在是怪異,像中了邪。
除此外,並不知道什麼道士。
玉珠隻辯解三小姐對娘娘不是真心,娘娘才疏遠她,並沒有否認金珠其它的話。
所以薑姝儀之前的說辭都是假的。
她根本不是在家中時就與妹妹不睦,不懷好意才讓薑婉清入宮,而是真心實意讓妹妹為妃,隻是不知如何,一夕之間又轉變了心意。
裴琰還記得,今年初春,她侍寢時有一夜做了個噩夢,把兒子和妹妹罵了個遍,還求他饒恕。
就是從那時起,薑姝儀開始愈發依賴他。
裴琰想過捉了吳見善嚴刑拷打,有什麼比問唯二的當事者來得更快?但憑吳見善堅韌的心性,萬一寧死不招,或自尋短見,裴琰就會徹底束手無策,這一輩子也無法窺得真相了。
畢竟他不可能對薑姝儀用刑。
她哭一哭,委屈地含著淚望過來,他就什麼都舍不得了,隻想抱著她哄。
更何況薑姝儀有什麼錯呢。
就算瞞了他,就算不知是不是存了要逃跑的意思,可這幾日不也備受煎熬嗎?不知紅了多少次眼眶,眷戀地依偎他觸碰他時,心中亦不知是何等難過。
定然是彆人誆騙她,威脅她。
這幾日的煎熬,便權當是罰了她的不聽話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