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慶春街,太白酒樓。
慶春門內的慶春街,曆來為杭州城繁華街道,也是江南文人的寓居之地,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自義軍進城以來,沒有一月,原來泥濘的街麵,被青磚路麵代替。而所用的青磚,則是來自拆掉的滿城城牆。
王和垚拿手遮擋在眼前,夏日的陽光熾熱,讓他下意識躲避。偷得浮生半日閒,今日出來,探查一下民情,也是喘口氣,從繁瑣的軍政要務中解脫出來。
出來前,他特意去原來的巡撫衙門轉了一趟,房屋眾多,除了操場小了些,至少能容上千學生,似乎是辦學堂不錯的選擇。
對於杭州將軍府來說,目前沒有賦稅收入,能省則省,否則坐吃山空。
幾個兵卒迎麵而來,持槍執刀,誌得意滿,街上行人趕緊避開,有些來不及躲開的,被兵卒們推開踢開。
王和垚的臉色,立刻一變。
近日來,下麵官府的公文中,不時有兵族擾民的抱怨,現在看來,並不是空穴來風。
張世豪皺眉道“將軍,這似乎是騎兵營胡雙奇將軍的部下。”
將軍約束義軍,秋毫無犯,為的是奪取民心。
這幾個家夥橫行霸道,將軍的苦心全給毀了。
“查清楚了!”
王和垚輕聲一句,目光隨著兵卒們的身影轉動。
“大亮、崔二,你跟著他們,再到錢塘縣與仁和縣核實此事,務必一查到底。不要打草驚蛇。”
張世豪吩咐了下去。
王和垚這才轉過身來,向酒樓而去,張世豪等衛士小心跟在身後。
還沒到太白酒肆大門前,呼啦一大群少年乞丐湧了過來,大大小小,足有二三十人。
“滾滾滾!”
張世豪刀不出鞘,一手牽馬,一手一頓抽打,乞丐們紛紛逃開,幾個腿腳不麻利或被撞倒來不及爬起的鬼哭狼嚎。
周圍行人紛紛看了過來,嘻嘻哈哈,指指點點,張世豪不為所動,又踢了一名倒地的年幼乞丐幾腳。
他來自民間底層,看慣人情冷暖,飽嘗世間險惡,早已心硬如鐵,下手也是毫不含糊。
幾個便裝衛士麵麵相覷,護在王和垚周圍。
“住手!”
王和垚臉色一變。
後世他也碰到過類似的情況,去熱鬨點的地方吃飯時,總有一些小孩圍上來要錢,不過那隻是一段時間,後來或許是經濟發展,或許是掃碼支付,蜂擁要錢的現象,基本消失了。
現在碰到同樣要錢的事情,他卻起了惻隱之心。
王和垚走了過來,蹲下身子,扶起兩個淚流滿麵的乞丐,七八歲年紀,夏天還是一件千瘡百孔的破舊棉衣,補丁加補丁,到處都是窟窿,腳丫泥濘烏黑,連鞋子都沒有。
看著兩個神色驚恐、蓬頭垢麵的小孩,王和垚衝著神情訕訕的張世豪伸出手來。
“拿錢!”
張世豪趕緊從錢袋裡掏出一些銅錢,放在了王和垚手裡。
王和垚將銅錢分成兩半,一人幾枚,給了兩個小孩。
“謝……謝大人!”
年齡大些的孩子結結巴巴說道。
王和垚點點頭,溫聲說道“去吧。”
救得了一人,救不了天底下千千萬萬的饑民。
救得了一時,也救不了一世。
兩個小孩惴惴不安離開,其餘已經逃開的乞丐們遠遠觀望,卻沒敢再上來。
王和垚看了一眼路旁的饅頭店,熱氣騰騰,饅頭在竹筐裡堆起老高。
王和垚指了指饅頭店“一人兩個。”
張世豪心領神會,趕緊拴好馬跑開,對著乞丐們大聲呐喊,一大群乞丐紛紛跟隨著張世豪,圍在了饅頭店前。
王和垚站在路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從小到大,他都是一個情感豐富的人,雖然也愛錢愛美女,但熱心腸從沒有變過。
就像他每次下班回來,總要在小區門口擺地攤的老頭老太太那裡多買幾把菜,即便那些菜有些已經不新鮮了。
這世上,尤其是底層百姓,沒有幾個活的容易。
張世豪忙完,滿頭大汗跑了過來。
張世豪訕訕道“將軍,這麼多乞丐,救不了幾個。還有些騙吃騙喝,不值得。”
王和垚五味陳雜,輕聲一句“張世豪,你覺得他們活的容易嗎?”
張世豪一時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