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姝眉飛色舞地說到楚漢相爭,有一段,是講酈食其勸彼時為漢王的劉邦再立六國,隻聽匐勒猛拍膝蓋,急迫粗聲大叫:“這怎麼又回去了,餿主意啊,若用此法,高祖後來怎得天下?!”
彆人隻嫌他聒噪得慌,聽個故事,自己倒像是搭起了戲台子。
接著,聽到張良認為立六國後有“八不可”,一心為古人擔憂的少年方鬆口氣,說道:“漢之立國,幸虧有張良哇!求少妹姑娘下回把《張良傳》也一氣兒講完吧,咦,咱們說的這張良莫不是和山下的張良村有甚關係?”
(“石勒聽書”典故:出自《世說新語·識鑒第七》之“石勒使人讀《漢書》”,本文取材改用。)
少姝已給他攪得思緒紛亂,無奈何接茬道:“對啊,可不就是那個張良嘛!”
“他是咱們這兒的人?”三兩孩童齊聲發問。
“不是,但他曾經打咱們這山上經過,還為山民辦了件事,這事啊,可跟洪山得名大有關係。”
“那少姝姑娘說說張良和洪山吧!”
少姝苦笑,眾口難調,這“說書”的營生還當真不易,可是目光觸及孩童們熱切期待的麵龐,罷了,稍作醞釀之後,她重啟朱唇:“話說西漢初創年間,要從洛陽西遷皇宮——”
大家迅疾安靜,生怕錯漏過任一細節。
“張良為此事,奉旨前往長安,路過狐岐山下的‘寧心寨’,想要借宿。他敲開一家院門,出來一位老漢,問張良是哪裡人氏,如何此刻還敢走路?張良便問為甚不敢?老漢四下裡張望一回,趕緊把他請進房中,才告知他說此地有狐妖作祟,到了晚間出動,吞噬牲畜豬羊,嚇得人們稍一天黑就關門閉戶。”
“什麼狐妖,我怎麼不知道?”一個男娃冷不丁置疑起來。
立刻有人推測:&bp;“狐善夜行,夜出覓食,日間匿藏,是‘隱伏之物’,所以人們有此猜測?”
“我聽說狸也有這‘本事’,有時候人們發現莊稼不知道被誰吃了,放在倉庫裡的穀物也不知怎地少了一大塊,以為有賊,但找不到半點蹤跡。”講這話的小娃,臉上著意流露嚇人的表情。
又有人補充道:“雞舍裡的雞,也有憑空不見的!”也有人補充,又問少姝,“少姝姐姐,狐狸作祟都是那樣嗎?”
少姝微怔,接著摸一摸鼻尖笑開來,慢騰騰地字斟句酌答道:“據聞啊,狐族修煉成精的階段,確實會偽裝成人出來搗蛋,隻消細心留意,那些沒有修練到數的,雖然變成人的樣子,但還是留有尾巴的痕跡哩。而所謂“作祟”之說,就是指他們的這些伎倆了,像偷雞魚肉吃啦,或迷惑晚上路過野外的人原地兜圈子啦,凡沒防備的,往往被騙耍地團團轉,多是小狐們貪圖玩耍,其實心眼兒並不壞,也不會傷人的。至於到了鄉民無法容忍,想辦法要請動張良的地步,想必不是通常的調皮搗蛋。”
“我不信,我媽說狐神會保佑山水,怎麼會給人搗亂起來?”孝兒晃著他粗實的小短辮兒,仰頭辯詰道。
青鳳搖搖頭,教導弟弟:“按佛法來講,都是眾生,就像人品有高下,凡狐族成精的,也會有善惡區分。惡的或私心極重的,多會找人附體,總想著把彆人或得罪他的人折磨而死,或借彆人的靈氣超脫精進,也不是沒有的。”
眾人皆驚:“還有如此驚悚詭異的事?”
“也許,當時到底是個什麼情形,張良也想要弄個明白,”少姝眸間閃過一抹奇異的光彩,又扯回了話頭,“當晚便在那老漢家裡留宿了。說來也怪,這夜全村竟然平安無事。次日,老漢講起張良入住之事,人們一聽,就都來懇求他多住幾天。張良又住了三天,第四天向西去了,結果那晚,村裡又有好些牲畜傷亡。眾人忙騎著快馬追上張良,央求他回去,張良左右為難,對大家說他皇命在身,不便久留,可把他的像貼到堡門上保平安。眾人將信將疑,請人畫了幅張良的畫像,貼到村堡門上,果然無事。更怪的是,張良走後沒幾天,狐岐山就著火了,山火燒得紅通通的,人們傳言,這場大火是張良為根絕妖患施法燒起來的。因此緣故,寧心寨後來就改叫張良村了。又把狐岐山叫作紅山,因“紅”和“洪”同音,時間一長,慢慢地便叫成洪山了。似張良這般開國重臣,踏經山水數不勝數,留下的傳說也不少,就我所知,各郡大大小小的張良村且有幾個哩!”
“山火洶洶,遇風瞬間相連數裡。”
“若真燒起來,大火可是沒長眼的,著實嚇人!”
“是啊,不光山中鳥獸,就連山民們也是危在旦夕,彷徨無助。”
“須集眾人之力運水澆注,因此失火也叫做‘走水’,全為圖個好兆頭,希祈可以儘量減少損失。”
“幸好咱們鸑鷟泉水量豐沛。”
“聽家裡大人們講,如果火勢太大,會將山火附近的樹木砍伐掉,或者深挖溝壑,以隔絕阻擋起火的源頭。”
“我的乖乖,像極征用壯丁去打仗。”
“與山火作戰,命懸一線,生死未卜,不是說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