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記不大真切了_少姝的山水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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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記不大真切了(1 / 1)

“真好啊,但願人與山水一直這樣“相處”下去,永永遠遠。”衛鑠覺得她講得入情入理。

“天地者,萬物之父母也。這就是生民們信奉的天人合一了,少姝姑娘講起話來真是有趣得當。”鐘會忽然接口道,他看得出來,少姝的話全是發自肺腑的,並不是特意炫耀。

(“天地者,萬物之父母也”:出自《莊子·達生》。“天人合一”為中國哲學思想,儒、道、釋等諸家各有闡述。《易經》中強調三才之道,將天、地、人並立起來。天有天之道,天之道在於“始萬物”;地有地之道,地之道在於“生萬物”。人不僅有人之道,而且人之道的作用就在於“成萬物”。)

少姝轉過後脖頸,衝鐘會點頭致意,接著又熟稔地念叨起了狐岐山鸑鷟泉的掌故,隻要客人們聽得津津有味,她總是樂此不疲。

“此地山靈水秀,界休的上巳節全在洪山源神廟了,熙熙攘攘,鼓樂喧天。”鐘會似已掌握了一些當地的風土民俗,多半是王文娟與他作過的詳儘介紹。

“是啊,”少姝笑答,“三月三,騎著毛驢上洪山。每年的場麵蔚為大觀,可真叫人流如織,熱鬨鼎沸。”

“聽人說,今年叔夜先生也曾上山來過節?”

話一出口,鐘會注視著對方的反應,少姝臉上十分平靜,也沒有勃然變色,甚至手上洗滌的動作也絲毫未受到影響,僅僅是簡短應了聲,表示他說得沒錯。

“哦,我也是聽少嬋說的,上巳那日,你們與叔夜先生曾於山路上邂逅。”鐘會態度自然,一副偶然想起的漫談口吻,他也有掂量,對於郭家這樣的名門兼姻親,架子不宜端的太高,揀了塊平整的石頭,貌閒意悅地坐下來。

也是,在不喜翻人閒話,且心防築了老高的少嬋處,想來也問不出更多了,少姝笑笑:“是啊,叔夜先生的大名連我們這窮鄉僻壤的地方也傳遍了,能遇見他,實屬幸會。”

“他與你們聊了很多嗎?玄學,詩作,或是京師中的事?”鐘會的疑問乍聽起來範圍甚廣,但也有所側重。

很奇怪的是,少姝心下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勁,同時湧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抵觸,無論對方怎樣的和顏悅色,她也認為其中混雜了不少裝模作樣的成分,而對於高深莫測的人與事,過於坦率未免不妙,更不用說叔夜先生攜趙浚上山來時,本有行跡不宣的意向與表露。

“過去了好些日子……我記不大真切了,子猷哥哥平日裡教導得緊,大家隻會談一些書館文章,對了,我們倒是央求先生撫琴一曲,我們兄妹幾人聽罷俱是如醉如癡,是什麼曲子來著?”她一臉認真地蹙眉凝思,有些話滾到嘴邊,硬生生地給吞了回去,刻意作出迷惘之色,心底暗歎確實有些不容易。

鐘會似乎被她的表情吸引住了,仍然定定的,默不作聲。

“廣陵散!”衛鑠說得斬釘截鐵,“一定錯不了!我與從叔有幸聆聽過的。”

“對,對,正是這一首!”少姝忙連聲附和,語帶興奮的模樣絲毫不露痕跡。

“哦,看來你們大家與他確實相談甚歡。廣陵散,那可是叔夜先生最為聞名遐邇的曲目,但亦頗多狷介,隻有對著意氣相投之人,他才願意獻上此曲。”&bp;鐘會雙眸閃爍著探究,像在執拗地追尋著想要的答案。

(狷介:孤僻高傲,潔身自好。指孤僻高傲,不肯同流合汙之人。出自三國·魏·劉劭《人物誌上·體彆》:“狷介之人,砭清激濁。”《晉書·向秀傳》:“以為巢許狷介之士,未達堯心,豈足多慕。”)

少姝臉上露出了陷入回憶的神色:“是啊,那日風清氣和,叔夜先生的琴音撼人心魄,山鳴穀應,使人置身於一個仙境之中。隻可惜,對話不多,大半皆已淡忘了,唯有那份感動,卻是永遠銘刻在心的。"

“那麼,他有沒有提到什麼特彆的事情?比如,他的行程,或是他要去的某個地方?"&bp;鐘會的問題似乎越來越聚焦。

聽到這一連串的問題,少姝不覺歪過頭,閉上眼,像是在用力回想,但很快又睜開來,答案依然很含混:“沒有哇,他沒提過,或許有……可是我想不起來了。"

“果然如此,”鐘會聞聽此言,眼中才剛冒出的一絲光芒也湮滅了蹤影,隨即輕笑一聲,難掩失望之色。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詢問開鸑鷟泉的水利諸事,少姝也是麵不改色地對答如流,似這種不疼不癢的話頭持續了好一陣子,鐘會才道:“好,那你們忙,我就不攪擾了,上麵林子翠色怡人,正好去轉一轉。”

“鐘司隸……他好像極其關心叔夜先生的事哦?”&bp;少姝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雖說她早就明白,如叔夜先生那樣驚才豔絕的人物——不管他願不願意——一天到晚會有多少人念念不忘,不好說是幸或不幸,但是眼下,就連她也看得出來,鐘會對嵇康的關注其實並不簡單,儘管他說此行是為著探親訪友,可是少姝反倒生出猜測,似這般千裡迢迢萬裡遙遙地趕來,不會是為著找尋叔夜先生吧?

不想衛鑠撲哧笑出聲來了:“少姝姐姐無須想得太多,你彆看士季叔已過而立之年,卻仍沒有家室,可以自由來去,若論空閒麼,總是要比旁人富裕一些,但實話講,他對叔夜先生也是仰慕已久了。”

“哦?”少姝一邊的眉毛輕輕翹起。

“我給你說,哎,你不興去講給彆人啊!”衛鑠提前叮囑。

少姝勉強忍住笑:“衛妹妹放心,請繼續。”

“士季叔在讀太學時就一心想著結交叔夜先生,彼時他花費無數心血,寫成《四本論》一卷,很想讓叔夜先生看看,請教於他。”

(《四本論》:“四本論”講才和性——即才和德——的關係問題,劉孝標注《魏誌》曰:會論才性同異,傳於世。四本者,言才性同,才性異,才性合,才性離也。才是指才能,性是指道德,用現在的話講,“四本論”探討的是才能和人品的關係:在一個人身上,才能和人品是同還是異?是統一的還是分離的?簡單的說,就是談才性相離還是相合的問題,也是魏晉之際玄學清談的一個重要的話題。才性的同與合,指的是選用人才時才性要統一。這是東漢末年和西晉士大夫階層所持的觀點;而才性異與離,則是指選用人員時,隻考慮才能不看重道德,這是曹魏政權,確切說是曹操所持的觀點,這種觀點為民間寒族所擁護。看來,玄學也並不是從始至終脫離了政治需求的純粹理論探討。)

“多好呀,談玄這等高雅事,加之是虛心求教,想來他們二人相見甚歡嘍?”少姝自來對於玄談名士十分羨慕,能長篇大論地儘述見解,很是了不起。

不料衛鑠竟然歎息一聲:“若能那樣就如意了,可惜,他連先生家的大門也沒能進去。”

少姝費解不已。

“因為我陪從叔一家拜謁過先生——那時他居於洛陽府中——於是那回,我便自告奮勇跟著士季叔同去了,順帶與他‘壯壯膽’。等我們興衝衝趕到了先生的家門口,他又猶豫起來,徘徊許久,始終不敢進去。”

“怎會如此?”少姝不覺一愣,同時覺得那畏首畏尾的場麵有幾分古怪好笑,但出於禮貌隻得忍了下來。

“很替他著急是不是?後來我也尋思過,那會兒的士季叔是否底氣不足,擔心先生對他的文章不屑一顧?或者,是怕先生當麵質疑卻難以應對?那個時候我遠遠坐在車裡,隻是心燥火燎地乾著急,最後,你猜怎麼著?”

她頓了頓,側頭回想確認了當日情景,終於滿足了少姝的好奇心:“他立於門外,奮力一擲,將書稿扔進了嵇家的院牆內,跟著便掉頭跑回來了。”

“哈?這樣也行啊?”少姝驚呆了,迫切欲知此事後文,“那結果如何?”

(鐘會投書:見《世說新語·文學》:鐘會撰《四本論》始畢,甚欲使嵇公一見,置懷中。既詣,畏其難,懷不敢出,於戶外遙擲,便回急走。)

於是得到一個意料之外的悲催答案,隻見衛鑠垂下了眉宇,有些意興闌珊:“杳無音訊啊,我幾乎懷疑,那本書有沒有送到先生手上?或者就算置於案頭,先生有沒有翻閱到過?或者先生是在閱畢之後,發現作書者的觀點與自己完全相佐?更有甚者,那便是二人的立場不同,多說無益,再不可深究了……”

少姝一震,她不曉得該說什麼,此時臉上的表情頗為複雜,立場不同啊,一個是曹家的舊臣,一個是司馬家的新寵,道不同不相為謀,不由地又想起了子獻跟她講過的很多傳聞,虛虛實實,真假莫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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