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淮安鑽進馬車,對著呂公公施禮道:“不知大人身份,有唐突之處,還請勿怪。”
呂芳笑著抬起了陸淮安的手,“你是我救命恩人,說這話就見外了。”
在兩人的交談中,呂芳也得知了他的姓名來曆,這才知道麵前的救了自己一命的人原來就是一個月前禦前為楊繼盛爭辯的禦史,他閉目沉思了一會說道:“陸大人這次的事情惹得大了些,恐怕短時間內是回不了朝堂了。”
呂芳雖然是一個宦官,但素來不喜歡嚴嵩這類魚肉百姓的官員,所以對陸淮安的遭遇,更多的是惋惜他們不該在這個時機去做這樣的事。
對於重返朝堂,陸淮安現在也知道這是極為困難的,不過聽呂芳的言外之意,似乎還能有所轉機,至少混一個自由身應該問題不大。
陸淮安還是忍住了沒有繼續問下去,這時候開口,即使呂芳願意幫他脫離充軍的遭遇,那他們之間的交情也就到此為止了。
他心裡比誰都明白,作為嘉靖一朝的內官常青樹,在適當的時候的一句話,比所有的百官更有分量,正是因為如此,才不能過早的消耗這個人情。
不過接下來得知的消息,讓陸淮安頓感失望——呂芳在十天之前已經告老,現在就是在回鄉的路上。
至於這個孫子,是他認的乾兒子的乾兒子,也是一個小宦官,為了讓他從皇宮那個刀山火海裡麵跳出來,特意將他帶了出來。
官場可是一個人走茶涼的地方,沈明之所以還懼怕他,不過就是因為嘉靖現在心裡對呂芳的舊情還在,過個幾年,呂芳和尋常的百姓幾乎就沒有什麼區彆了。
不過呂芳何許人也,一個眼神就看出來陸淮安在想什麼,微微一笑,“陸大人是不是覺得本公公已經失勢,已經對朝中之事插不上話了?”
“小人絕沒有這樣的想法,這是為公公感到惋惜罷了。”
“哎,那個地方,我能囫圇身子出來已經是萬幸,沒什麼好惋惜的。”
很快馬車在一家客棧門口停住了,呂芳讓他的乾孫子進去登記好了房間並喚來附近的捕快,將四個賊人押解到大牢裡麵,隻等明日一早過完堂就會兌付了銀子送來。
陸淮安見從頭到尾少年隻出示了一個金色的牌子,就讓捕快如此配合,還極大的給他們幾人行了方便,這會兒他才知道權利的滋味。
原本逢五日子才又肉賣的客棧,現在卻把他們幾人恭恭敬敬的請到雅間,奉上酒肉。
董超夾起一筷子肥瘦相間的炙羊肉感慨道:“這真是托了呂大人的福氣啊,您都不知道,今天中午哪家......”
話沒說完,就被坐在身旁的薛霸用胳膊示意他閉嘴。
這讓董超倒委屈了起來。
看著這兩個人有趣,呂芳也歡喜的很,幾個人把酒言歡,好不快樂。
酒到酣處,呂芳也有了醉意,他半臥在榻上,聽著外麵傳來的歌聲,手指輕輕的敲打著膝蓋。
此時董超和薛霸兩個早就醉倒了回房間去睡了。
突然他麵向陸淮安,似醉非醉的問道:“若是早知今日,陸大人還會仗義執言嗎?”
陸淮安此時喝了也不少,但畢竟大明的酒,度數不是很高,前世自己經常拎著五十二度的酒瓶子陪客戶到深夜,這點酒對他而言算是小事一樁。
不過在酒精的刺激下,仿佛原來的陸淮安的記憶占據的意識更多一些。
他感覺腦子突然一抽抽,舉起麵前的酒杯一飲而儘:“當然,就算是和椒山一樣,我也在所不惜!”
呂芳若有所思的看著他,良久才緩緩道:“倒是一個正直之臣啊!”
隨後呂芳讓小宦官問店家要來筆墨,提筆寫了一份信,摸出懷中的私章印在上麵,鄭重的交給了陸淮安。
“若是有一天還想做成這件事,就拿著這封信去找一個叫張居正的人吧!雖然我麵子不大,但是等風頭過去之後,憑著這封信撈你回來還是辦得到的。”
“張居正?”陸淮安從呂芳的口中聽到這個名字不覺得有些驚訝。
嘉靖三十二年的時候,張居正不過是一個翰林院編修,如何能入得了呂芳的眼。
不等他發問,呂芳就解釋道:“張居正雖然官階不高,但是他的老師卻是一個大才,能和嚴嵩父子抗衡的,必定是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