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稟尊者,儲主回來了,此刻正於颯雪殿召集一眾掌事門人會麵。”
而彼時,偏殿上正怡然自得地品著香茗的亓淮歸,聞言一嗆:“咳咳咳……你,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稟報尊者,&bp;蕭儲主他正召各掌事門人於颯雪殿集中會麵。”那人無奈地重複道。
另一旁的亓淮攸放下手中還未批示的文案,眸色漆黑一片。半晌,他沉聲道:“張釋,你先行通報一聲,我們即刻過去。”
待張釋走後,亓淮歸拍案而起:“長兄,你的人怎麼會沒查到那小兒的蹤跡,這麼多日過去,我們沒有他一點消息,現在,反倒連他什麼時候來的都不知道?”
“稍安勿躁,看來,是我小看了他的本事。”亓淮攸皺眉道,“也對,他畢竟是伯溳的徒兒,是我們大意了。”
“長兄,那我們現下怎麼辦?”
“還能如何,走罷,先去探探他的底細。”
颯雪殿內,歐陽景簫一襲素衣雪氅,姿容俊美,氣勢凜然地端坐在殿椅之上。畫言與墨玄隱二人亦持劍隨侍一旁。眾人一看此等仗勢,早就噤了聲,隻一動不動地靜候其發話。亓淮攸二人來到殿外時,目睹的便是這種情況,才察覺不妙,殿門前的侍衛輒去通傳了。本來,他僅僅是想看看他葫蘆裡賣的藥,可現如今,若他強行坐上殿主之位,他也沒法稱病不出。
“儲主,二位尊者已在殿外,等候您的召見。”
“宣。”歐陽景簫終於開了尊口,冷冷地道。
逡巡,二人便進了殿。至此,除卻還在“隱匿”的封璃妜,門中的各係長老已然儘數到齊。
歐陽景簫鳳目圓睜,頗具威懾力地掃視一圈眾人,擲地有聲地發話道:“諸位,四年前本主留帖隱居,是因本主年紀過小,迫於形勢。但,這並不意味著本主已經放棄儲主之位!四年後之今日,本主重新入主颯雪殿,是想告訴諸位,颯雪一門是江湖首派,如若無主,豈非群龍無首,你們可甘心淪為他派的笑柄?”
“之前的事,本主既往不咎,但莫要以為,你們自此可以高枕無憂。”言及此,歐陽景簫頓了頓,特意直視著亓淮攸二人的雙眸道,“如今,尊會在即,颯雪百廢待興,正是到了我等重振舊業之時,若不能在尊會上一舉拿下魁首,我派還有何顏麵當得這首派之稱?故此,現由我暫任殿主一職,與諸位商榷尊會準備事宜,諸位可有何異議?”
眾人沉默了半晌,但聞餘音閣掌事陸進率先站出,朗聲道:“本閣堅決擁護儲主,服從儲主的安排!”
“本閣附議。”
“本閣也附議。”
……
……
許是傳聲之效,亦許是迫於此前局勢,總之,陸進之後的附議聲綿綿不絕於耳。
亓淮歸臉色鐵青地望著自以為是背叛了他的掌閣們,神情鬱鬱,最終,他忍無可忍地站了出來,大聲吼道:“一群沒骨氣的東西,你們以為如此便可萬無一失了麼?”
“門誌中規定,殿主之位,即便是儲主,也要經由一眾長老主持為期四十九日的甄選,武力尚弱者,即刻失去參選資格,先行出局!”末後,他氣憤地插拳,怒目直逼殿上端坐的素衣長袍,道,“那麼,敢問座上,以上本尊所說,您是否有踐行了其中一條?”
“放肆,在儲主麵前,你竟敢……”陸進的話還未說滿,便為歐陽景簫以眼神所製止。
歐陽景簫目光略掃過階下,方淡淡出聲:“還有何人與他持有同樣想法,不妨站出來。”
大殿之中,頓時寂然無聲,眾人各懷心思。
誰人不知,這蕭雲韶自虛年五歲伊始,師從前任殿主亓伯溳,習文練武,颯雪獨門劍法於六年前便已使得出神入化,據說此後還另尋他派,博采眾長地修習陰陽五行,如排兵布陣,兵家策略等亦爛熟於心。若暫且不論這些,光是劍法,就令人難以望其項背。那些隻一心習武之人,又怎會是其對手?更何況,門中也實在無人能勝任殿主一職,如此,還怎麼比試?
“既然無人附你所議,師叔便服眾罷。”
“蕭雲韶,你……你此言何意,你給我說清楚!”
“本主說的還不夠清楚麼?”歐陽景簫淡諷道,“‘服眾""二字,師叔可須侄兒親自相教?”
“蕭雲韶,論巧言令色,我是辯不過你,但這是門規,你連門規都敢違背,根本就沒有資格做這個殿主!”亓淮歸麵目猙獰地道。
“尊會在即,我不過暫代殿主一職,往常的儲主之稱並無變動,師叔如此激動做什麼?難不成,對於四十九日的甄選,師叔有十分把握,那不如侄兒作順水人情,讓師叔來當這個儲主好了?”歐陽景簫依舊閒淡地道,分毫不為其所擾,“再說門規,規矩是人定的,其中哪一條說明它可以一成不變?且尊者如此隨意直呼儲主名諱,自稱混亂,又可有半點遵循了門中典章?”
一番話,將亓淮歸說得啞口無言,他哪裡料到這小兒竟在此等關頭咬文嚼字,戲說起了他方才所言?無奈中計,隻得乾瞪眼出聲:“你…………”
殿階之下,已經有不少人乾笑出聲。
見狀,歐陽景簫倒也沒有跟他廢話,隻淡聲道:“禮閣掌事,按門中律法,亓尊者該當何罪?”
“回儲主,典章上規定,若非儲主特許,否則亓尊者的行為屬於僭越,應受鞭刑三十。”禮閣掌事岑述正色道。
歐陽景簫淡眸微微瞥向正冷眼旁觀的亓淮攸,清淺地問道:“二師叔,以為此罰如何?”
亓淮攸見他將繡球扔與自己,倒也不以為意,隻見他慢條斯理地答言:“儲主,尊下以為您不過小施懲戒耳,於三弟的冒犯之罪,此罰還是過輕了。”
“哦?那依二師叔之見,如何懲罰更為妥當?”歐陽景簫饒有興致地問。
“回儲主,依尊下看,除卻那三十下還應再添上五十鞭。”
“鞭刑八十,武功儘廢,嗬,師叔當它是宮裡普通的鞭子,隨意抽幾下就能長點記性?”歐陽景簫冷笑道,“本主可沒有師叔那樣崇高。”
亓淮攸斂眉一笑:“儲主說笑了,在規矩法度麵前,尊下從來都不心存偏袒。”
“師叔還真是大公無私,本主敬服。”
“儲主,是否還要按照門規處置亓尊者?”
“拖下去,執行罷。”歐陽景簫麵不改色地淡道,心中忖度,三十鞭子,功力損去五成,嗯,還是挺劃算的。
“蕭雲韶,我,我是你師叔,有你這麼做弄師叔的?蕭雲韶,蕭雲韶!”
聲音愈傳愈遠,漸漸聽得不甚真切了。
歐陽景簫唇邊蓄著的一抹淡笑,此刻卻已妍麗地綻放了開來。
【注釋】
1.逡巡:有多種釋義,在此處是指頃刻,即極短時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