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季桓的母親盧夫人死相淒慘,殞身異地後遺體未得安葬,如今隻空有一座衣冠塚。
數年前,盧氏失蹤,季氏眾人為了守住顏麵,便慌稱盧氏病故,早早便立了一座空塚於族陵。
至於真正的盧氏,骸骨在外與否,想必除了季桓,也沒人會在乎。
此等密聞,也就隻有季氏年長的族人知曉。
前夜,崔節從丈夫季珺那裡得知消息,不由得沉了臉色,委屈地撇著唇角。
“你怎麼不早和我說!”
“延兒的病剛好,法師才說不過不能見臟東西。”
“前幾日大哥帶那盒子回來時候,我就無意間撞見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事!”
季珺被崔氏的話驚得夠嗆,當即壓低了聲音麵色慌亂道:
“這話你私下裡說也就罷了,千萬不能讓兄長聽到。”
“……當年大伯母出事的時候我尚且年幼,也是無意間從祖母那聽說的。”
“知道知道,我又沒那般蠢。”崔節不耐煩道。
“剛才說話時,我都將下人屏退了,你可放心了?”
“我知你做事最為周全。”季珺將妻子攬進懷中,小意溫存。
“虧得我忙了這般久,為了采買安排,置辦東西可是熬了好幾個夜。”崔節依在丈夫懷中抱怨。
“可都怪你,不早告訴我,險些讓我害了延兒。”
“反正這回我不去了!那些駭人的東西,可千萬彆來纏著我的延兒。”
季珺不知想到了什麼,忽地走神,自言自語道:
“其實,大伯母她心胸開闊,通情達理,應當不會——”
“哎呀,我不管,你不許提!”崔節嗔怒道。
就像世人常說的,再好的人,若生前遭遇太多不堪,死後照樣會化作滿身怨氣厲鬼,那裡還有什麼顧慮?
崔節可不想沾上那些東西……
看看大房,可不是人丁凋零,婚事不順。
就四年前,大伯父去世後,大伯父的繼室孫夫人不過半年便也跟著病逝了。
還有那孫氏剛滿六歲的女兒,季氏嫡出的二小姐季浠,和她娘一樣也得了急症去了。
大房如今就剩季桓和他那年紀輕輕便守了寡,在庵堂做了半個姑子的阿姊……
這要說沒有什麼東西在做亂,崔節打死都不信。
“哼,這次就算抬舉辛氏了!”崔節悶悶道。
“你這是想讓大嫂來操持淨雲寺的事宜?”季珺皺眉。
“她是並州那邊的庶族出身,能做好這些事嗎?”
“她做得好與不好,與我們二房半文錢的關係沒有。”崔節道。
“再說,那可是她婆母的法事,她不做誰做?”
“話雖是如此說,到底也要顧全大局。”季珺擔憂道。
“你就彆管了,這事我自有分寸……”崔節眯起眼睛,麵上的笑意愈發深沉。
……
翌日,廣淮院。
“大嫂來了!”看著屏風後的娉婷身影,紗帳後的崔節合乎時宜地咳了幾聲。
“原本該我去給大嫂請安,誰知病來如山倒,今日竟起不來床了。”
帳中聲音沙啞黏著,有氣無力。
有了上一次在季府門前的不歡而散,辛宜對崔節再也不複往日的親近。
她靜坐在一旁,隔著蜜合香雲紗帷幔看著崔節模糊的身影。
“弟妹不必如此客氣,有事直說便是。”
“咳咳……今日尋大嫂來,實在是有事相商。”
崔節並沒有提那日在門口的故意奚落。
相反她並不覺得自己有何錯,分明是辛氏那個粗鄙女子不守規矩罷了。
而今,這麼一大好差事落在辛氏頭上,她這等小門小戶的女子怕是會激動的夜不能寐。
崔節在心底暗暗唾棄,最後歎息道:
“大嫂也知,明日就是大伯母的祭日,大哥要去天梧山淨雲寺給大伯母做法事……”
“屆時季氏眾人都要去,這樣一來,大大小小的事都離不得人。”
“老太太年紀大了,姑太太又是外人……”
“眼下這等情況,不想我病得實在豈不得身。”
“大嫂身為季氏宗婦,又是大伯母的兒媳。怎麼著都要出麵分憂一二吧?”
聽她說了這麼一大通,辛宜挑眉盯著帷幔思量著。
分明是有求於她,卻又高傲得不肯低頭?
不過崔節如何倒是次要。
她在乎的,是她的夫君季桓。
若是她將這次的事辦得妥妥貼貼,於季桓而言,也算麵上有光。
再者,她這個宗婦也將會落到實處,季桓也會慢慢適應她的存在……
“弟妹說得是,我們妯娌既然都是季氏的一份子,自然該為季氏分憂。”辛宜道。
“大嫂明白就好。此番當真得多謝大嫂了!”
看著那端著腰身,莊重離去的湖綠身影,崔節突然坐起身哂笑道
“辛氏啊辛氏,縱然我去不成,你也彆妄想能出宗婦的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