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聲聲未及抬頭,便看見一抹豔紅裙邊,外罩著輕薄的白色孝衣。
孝衣外,披著一件她萬分熟悉的玄色仙鶴大氅。
金線繡就的鶴羽在暗處泛著幽光,刺得她瞳孔驟縮。
那件大氅,是當初父親三十六歲生辰時,自己送的壽禮。
上麵的仙鶴騰空,乃是她熬了百餘個日夜繡製而成的。雖然針腳不怎麼樣,但南聲聲猶記的當初遞到父親麵前時,他撫著歪斜針腳哽咽。
“這是聲聲的孝心,為父要穿到入棺那日。”
如今這誓言化作火盆裡將熄的餘燼,倒成了南采薇身上招搖的旌旗。
真是天大的笑話,南聲聲心中苦澀。
“姐姐這般盯著,莫不是眼熱?”
南采薇攏著大氅旋身,鶴影隨燭火騰躍如活了起來。
見南聲聲不說話,南采薇笑了,尾音裹著蜜糖般的笑意。
“侯爺讓我來給姐姐送些炭,知道祠堂冷,怕采薇凍著,便將這大氅隨手送給我了。”
南采薇手一揮,有幾個下人抬著小半筐炭進了屋。
“侯爺說,這東西原不是什麼稀奇物件,左不過禦個寒。上麵的圖樣醜得很,早就不想要了。”
南聲聲跪得膝蓋疼,她用手撫了撫大腿上的淤青,抿緊了唇沒有說話。
“都是妹妹不好,沒能多在府上備些炭,害得春水妹妹白跑一趟。這不,采薇親自送來,還望姐姐原諒。”
那抬炭的兩個下人動作粗魯,將半筐炭猛地倒進火盆,炭灰在南聲聲麵前彌散。
她下意識屏住呼吸,卻還是嗆得大咳了幾聲。
春水也跟著嗆咳,忍不住抬起了頭。
南聲聲準備給春水遞方帕子,轉身卻見春水慌亂縮回的手背上,赫然蜿蜒著五道紫紅指痕。
她猛地來到春水麵前打量,再細看時這才發現小丫頭頸間淤青似毒藤纏繞,裙裾下隱約可見腫脹腳踝。
“怎麼回事!”南聲聲急切問道。
春水方才出門尋炭前,都還好好的。怎麼這麼會功夫,就帶了滿身的傷。
南采薇似乎並不料,南聲聲這時候才發現春水的傷。
她高高在上,俯視著依舊跪坐著的南聲聲主仆二人,將一瓶金瘡藥膏叮咚就丟在了祠堂的地磚上。
“妹妹擔憂姐姐的膝蓋,要是疼了就塗一些藥。畢竟姐姐如今爹不疼娘不愛的,隻有妹妹能做個貼心的體己人。”
南采薇說著,就準備離開。
當玄色大氅的尾擺掃過南聲聲的雙手,她一把將大氅拽抓,差點將南采薇絆個跟頭。
“站住。”南聲聲語聲冷厲。“這是怎麼回事?”
春水立馬縮回手,“沒事,方才在門上磕了幾下。”
磕了幾下,能成這樣?南聲聲是不信的。
那手腕處分明是抓痕,而腳踝的地方分明是鈍物所擊。
“誰乾的?”南聲聲沉著臉。
春水一個勁把頭往地麵埋,強忍著淚花,轉而露出一抹笑意。
可那笑太難看了。
“姐姐,我專程為了這事而來。春水妹妹來我院裡要炭誰,嫌紅梅買炭太慢,就將我侍女打成了豬頭。若非妹妹將她們拉開,紅梅可就沒命了。那小妮子沒命是小,若是春水身上背負了人命,可就是大事了,反倒連累了姐姐的名聲。”
南采薇不緊不慢,將鎏金手爐抱在手中把玩著。
“是這樣嗎?”南聲聲看著滿手的傷,不敢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