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漬梅子浸過冰片。“
沈硯舟指尖撚著果脯遞到她唇邊,冰涼的指尖蹭過胭脂暈染的下唇。
“虹橋趙婆婆的秘方,專治火氣旺。“
柳含煙啟唇咬住梅核,貝齒忽地咬住過他指尖:“沈二爺這是要改行當貨郎?“
羊角燈爆出火星子,映得她眉間花鈿金粉粲然。
暗香浮動間,沈硯舟忽覺指尖似探進汴河春汛——濕暖裹著梅子酸。
他忙迭抽手,急退半步。
隻是無心人還在認真畫花樣。
“當心熬成相國寺的瞎眼繡娘。“
沈硯舟忽地起身,去添燈油。
“沈少爺這燈油添得——“
柳含煙朱筆懸在樣冊上,她忽抬眸乜斜,隻見沈硯舟提著油罐將角燈加的溢出來----滴答滴答。
“莫不是要把暖閣燒成廣備攻城作的猛火油櫃?“
三盞羊角燈將兩人影子投在椒牆上,一個似金明池競標的孔雀,一個像專啄孔雀尾羽的促織兒。
他耳垂燙得能溫酒,暗罵自己莫不是飲了樊樓新兌的羊羔瘋酒——怎的見她筆尖一抖,竟比見著塌房走水的賬冊還心驚?
沈硯舟攥著羊角燈銅柄的手指發緊,指節泛白堪比相國寺佛塔的漢白玉欄。
他忽地傾身再添兩燈,玄狐裘領絨毛掃過她耳墜明月璫:“工筆畫最費眼神...“
他喉結滾了滾,把後半句“不如看我“咽成灼熱呼吸。
話音戛止。
樓下傳來銅門環叩擊聲還未落。
沈硯舟疾步下樓時袍角翻卷如漕船風帆。
六個靛青短褐的腳夫正扛著榆木榻床擠進逼仄過道,榫卯接縫處散著新刨的鬆木清香。
二樓空間是個三十平的二室,兩邊用雕花門隔開,中間有個兩人寬的過道,一邊是暖房,一邊是臥榻。
六個靛青短褐的貨工扛著榆木榻床扛上二樓。
原本的獨扇屏風已被挪開,新榻床的並蒂蓮紋與舊床牡丹紋竟嚴絲合縫。
柳含煙推門時,沈硯舟正單膝抵著青磚地,魯班尺橫亙在牡丹紋榻沿與蓮紋新床之間。
羊角燈暖光裡,他側臉線條如刀鑿斧劈——下頜線利落似劍脊,顴骨陰影隨燭火明滅。
濃密睫毛在鼻梁投下細密陰影,垂眸時眼尾微挑;薄唇緊抿成一線,唇角天生噙著三分戲謔。
從前見他做任何事,都沒此時認真。
她過去勾住沈硯舟的蹀躞帶,扯著他耳朵問:“你當這是樊樓擴建雅間?”
沈硯舟掰開她的手,將那份柳含煙借錢的契約書擺到她的眼前。
“白紙黑字,現在一個月未到,你須得和我同寢同食,你幾次三番違反,我都沒發難你,可知足吧,遇到我這般仁慈心善的債主。”
沈硯舟將契約疊的方正塞進懷中,臉上掛著得意的笑。
“我的要求隻有一個,那就是娘子你在哪,我就在那,你若反悔,那我之前簽訂的契約也反悔,反正左右祖母還想著抱孫子。”
柳含煙抬腳踹向他小腿脛骨:“潑皮!“
沈硯舟吃痛踉蹌。
“咣當——“
雕花門鎏金合頁震落細塵。
布置好後,沈硯舟就去暖閣盯著柳含煙描畫樣,將跟屁蟲三個字體現的淋漓儘致。
他斜倚填漆椅翻看青皮小冊,柳含煙在案台上畫花樣。
那小冊是剛在集市買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