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身穿廚師服的男子，眼睛直勾勾盯著窗戶這邊。
明知道審訊室內的窗戶玻璃是單麵鏡，看不到外麵，可芮成空依舊有種被凝視的怪異感，令他很不適。
這時。
審訊室內的男子突然伸長了脖子。
芮成空目光一凝，這家夥的脖子已經伸長到非人的地步了，他還從音響中聽到了類似骨骼不堪重負破碎的聲音！
可以看到，從男人伸長脖子的那一刻起，他的麵龐下就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太陽穴高高鼓起，看得芮成空直皺眉。
突然。
沙啞，似夢囈又似瘋語的話語，恍如一陣陰森森的風，從音響中吹出：
“所有劣質的元素都將被剔除，優質地將被選中，一切偉力都將分崩離析，我們有足夠多的空間，但絕不會容忍劣質進駐……”
芮成空目光驟然尖銳。
投影影像中，負責審問的專員忍不住站了起來，身形緊繃，警惕地盯著麵前的普通人。
這種感覺很詭異，能加入宗教管理局，負責異常事務調查，心靈修為至少在住定，卻在一個普通人身上，感受到了威脅與詭異。
男人還在不停地述說著，聲音愈發陰森，又趨向於刻板，就像是錄好的聲音。
越到後麵，他的話語越發詭譎，隻是聽著，就讓人不適，其中夾雜著心靈層麵的汙染。
直至聽不懂。
到了這一步，他已經完全異變，在用另一種古老的語言。
芮成空留意了下，五分鐘的進程趨近於結束了。
就在這時。
一陣劇烈的顫動從男子身上傳來，伴隨著反關節的扭曲，徹底失去了人形。
一團幽黑的火焰從他體內燃燒，慢慢燃燒著，男人扭曲的麵龐上依稀能看出愉悅，享受，甚至是幸福，而非是痛苦。
所以沒有哀嚎，在審問人員大聲地呼喊求援聲中，男人就像是一根蠟燭，慢慢融化，徹底燃燼。
影像到此結束。
短暫的沉默後。
芮成空長吐一口氣：“心靈汙染？最近咱們這有出現裂隙？”
“沒有，沒有任何異常空間波動指數。”秦景搖頭，“但是這個人在一個月前，曾經離開過北1區，帶著妻子去往東7區的‘東7金星’度假，我們懷疑是那裡出了問題。”
秦景又補充道：
“這就是個普通人，調查了過往，沒有任何異常，但是一周前，他突然先後殺死了自己的妻子，女兒，並殘忍地將她們……”
秦景頓了下，最終還是沒有選擇跳過：“將她們煮熟了，三天前被安全局抓住，初步勘定受到了心靈汙染，然後送到了我們這。”
“東7金星……”芮成空皺眉道，“你準備派我去調查？之前三組還和我約定，這次放好假，就去幫他們處理一個案子。”
“我已經往東7金星派了三位專員，但我最近眼皮總跳，你懂我意思嗎？”秦景嚴肅道。
芮成空麵色凝重：“你一跳就沒好事。”
秦景歎道：“你準備準備，就去東7金星，我們現在人手很緊缺，所以我沒法給你增派助手了，你自己要小心。”
“向安全局抽調人手呢？”
“安全局暫時抽不出人生，沒有餘力。”秦景否決了這個提議。
芮成空瞪眼道：“這也太不夠意思了吧？刀哥和老八可是現在還在西部，沒有回來，他們好意思拒絕我們？”
秦景歎息道：“是真忙，他們已經忙到從地方抽調人手了，單是天路回來的武者越來越多，日常矛盾就日趨翻倍，還涉及各家道場、勢力，你代入一下，就說頭疼不頭疼吧。”
一想到處理個武者鬥毆案件，就左耳來個人情電話，右耳保不準來自上級……
芮成空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下。
秦景頓了下：“三天前，楊家內亂爆發，事態迅速蔓延，波及了整個南1星區，若非秦家的秦清絕持天刀前往鎮壓，就這一件事，就夠安全局焦頭爛額到年尾。”
芮成空駭然變色。
楊家內部的矛盾突然爆發到了這種地步？！
不是說之前還趨於穩定嗎？
楊家都如此，那另外幾家呢？
秦景明白他的意思，聳肩道：
“秦家就挺好的，另外木家在季驚秋的插足下，也趨於穩定了，畢竟世尊傳人歸來。”
“姬家最近也有消息傳出，似乎已經趨於穩定了，嗯，總體還是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的……吧。”
芮成空吐槽道：“老大你不說那個‘吧’字，我就信了。”
秦家道：“乾活吧，千萬小心些，涉及心靈海洋，什麼詭異的事情都可能發生。哦，對了，送你一盞心燈玩玩。”
他抬手，輕點芮成空的眉心，一點幽幽燈火竟是毫無阻礙地融入了芮成空的眉心。
“這是什麼？”芮成空不由好奇道，仔細感受著來自老大的饋贈。
“來自季驚秋的‘小玩意’，對幽海的某些詭異有克製效果，挺好用的，就是可惜沒法克製全部。”
秦景遺憾道，不過他也知道自己太貪心了。
彆說克製全部，哪怕是具備對抗性，能夠抗衡一二，都足夠了。
心靈海洋內的大部分詭譎，最令人頭疼的，就是無從著手。
哪怕是高階武者，也隻能被動防禦，難以斬除根源。
甚至曆史上出現天人武者都中招的情況。
“季驚秋……”芮成空砸吧砸吧嘴，突然道，“要是聯邦能請動那位走一圈六大家族，說不定能解決很多問題。”
秦景沒好氣：“你當六大家族都是吃白飯的？”
不過……
秦景搖了搖頭，該說不說，現在的六大家族，至少有一家半，是因為季驚秋而轉變了立場與態度。
這個影響力，很恐怖了。
不久後，這家夥還將召開百脈聚會，不知道又會鬨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動靜。
……
四守星。
深紅實驗室。
“季驚秋的身體數據彙總了嗎？”
陳博士頭也沒回道。
研究員A忙不迭點頭道：“彙總了，不出所料，他的生命力已經超過了3000的閾值！”
陳博士嗯了一聲，盯著數據圖的波動值出神。
“老大怎麼了，海拉又出幺蛾子了？”研究員A探過頭。
陳博士盯著數據圖，半晌才道：
“聯邦曆史上做過數次實驗，最終認為，心靈海洋對現實的入侵，其實可以看作是一種回應。”
“回應？”研究員A奇怪道，“對誰的回應？”
“對眾生的回應。”陳博士微微側頭，“或者說，對眾生潛流的回應。”
“眾生潛流？”研究員A凝眉道，“集體潛意識海的理論？”
陳博士點頭：“這個理論在神明體係上也有運用，之前就有人提出，我們聯邦的神明，就可以被視為集體潛意識的一種凝聚和具象化。”
研究員A咋舌道：“這個理論不是被批評為不尊敬先賢嗎？”
聯邦諸神，普遍被認為是萬年前的武道前賢所留下的“遺產”。
“說這些話的，不是愚民，就是投機者。”
陳博士淡淡道，
“集體潛意識流是沒有清明的‘自我意誌’的，也絕不會誕生意誌，始於混亂，終於混亂，也隻有武道強者難以磨滅的心靈核心、神性根本，才能對抗這種混亂，並將其聚合，借用、轉化其為本源之力。”
“而這也造成了一種現象，潛意識海中的力量，會不自覺向著那些強大者靠近，就像弱者想要依附強者而活一樣。”
“所以，有些時候，越強大的生靈所存在的地方，就越容易引來心靈海洋的回應。”
研究員A凝眉許久，道：“所以老大你想說什麼？”
陳博士歎氣道：“你說，現在聯邦誰是最強大的那個生靈？”
研究員A認真思考：“如今宗師不在，天人稱尊，天人中的最強者，要麼是軍部……”
陳博士打斷了他的話：“是海拉。”
研究員A悚然。
陳博士緩緩道：“四守星最近的空間指數有些異常，我有點擔心，如今宗師不在，四方神主又有神隕的危機，連極淵都快看守不住了……這不是天人能抵禦的危機。”
研究員A低聲道：“可是老大，四守星是四方神主的主場，如果連四方神主都抵禦不住，換誰來都沒用啊。”
陳博士沉默許久，道：“那就隻能期待，我們的世尊傳人早日成長起來了。”
研究員A聳肩道：“說不定木帥先回來了，不是都說木帥還沒死嗎？”
……
……
東3煌星。
“陸前輩，不是傳聞當前的大宇宙環境容不下宗師嗎？”陽堯好奇道。
站在他身側的是一位白發少年，衣袖飄飄，很有種仙氣，赫然是來自九宮大赤天宮的陸通。
陸通嘿然道：“無非是天地規則異變，大道異變，宗師及以上有身隕之亡，隻要有預兆出現，我轉身就跑，直接返回九洲，壓根不帶怕的！”
陽堯啞然。
數月前，聯邦戰統部就以東3煌星為據點，設立下了一方陣法，初步籠罩地就在泰安都市圈。
率先接引而來的，是滄浪金氏的子弟。
金氏子弟的出現，一開始引起了一波不小的風浪，主要是有些族人返祖明顯，露出了毛茸茸的狼尾、狼耳朵，很有一種野性的cos美。
這些消息暫時都被控製在了東3煌星內部。
而陸通，屬於“非法偷渡”，並不在戰統部的名單上。
不過以戰統部對這裡的監控，隻能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因為類似的轉化，不是一日兩日就能完成，而隻要期間返回九洲，此前積累都會白費。
所以陸通待上幾日，並不構成危險。
而對於陸通來說，這屬於極為冒險的選擇。
一旦陣法破壞，他會第一時間被大宇宙的規則“盯”上，陷入死境，若是布置得當，哪怕對方是宗師，也難以逃回九洲。
不過這位表現得相當雲淡風輕。
時常拉上陽堯作陪，閒逛都市圈。
對於他來說，這裡的建築風格、生活氛圍其實算不上新穎，九洲並不是沒有類似的文明。
但是，作為宗師的陸通，能捕捉到這座星球上殘留的某些道痕。
這對於他來說，屬實是粉絲找到了偶像生活的故居了……
望著陸通雙手攏袖，怎麼也逛不膩的模樣，陽堯心中感慨。
可以說，隻要陣法不破，當前的東3煌星，就是整個聯邦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了。
陽堯快步跟上步伐，道：“不知道師弟現在修行進展如何了。”
陸通看了眼右手方向，微笑道：
“季師侄天縱奇才，已經將自身生命力場勾動了此方星球磁場，現在隻要他想，隨時能引發磁場兩極倒轉，天崩地裂。”
“這顆星球已經完全落入了他的掌控，是覆滅還是新生，都在他的一念兩邊。”
說到這，陸通目光深邃道：“毀滅隻在一念間，但新生卻需要漫長的調理，這是武者近神的一步，若能堅持，將得到莫大的好處。”
……
此時此刻。
海拉透過季驚秋的視角，凝望著季驚秋指尖的一點心燈，陷入了沉思。
這就是驚世智慧嗎？
好像……確實有點驚世。
“還不夠……”
季驚秋喃喃道，回憶著這段時間參悟的祈禱術的本質，忍不住搖頭道，
“遠遠不夠，不是神通問題，而是祈禱術問題。”
這段時日，他嘗試將【心靈萬象燈】與眉心心月雜糅在一起。
兩者都有智慧光的加入，所以初時的融合十分順利，至於最後能誕生什麼，季驚秋也不是很清楚，反正他的驚世智慧是這麼“說”的。
而最終的產物，就是他手中的【心焰萬象燈2.0】。
在那之後，他還嘗試將祈禱術也融入其中。
海拉忍不住道：“你這不是很成功嗎？”
在她看來，季驚秋已經初步成功了！還是在並未弄清原理的情況下。
簡直莫名其妙。
就像一個不通鍛造術的人說要煉製一件神兵，然後他往鍛造爐中加入了一係列雜七雜八的東西，最後莫名其妙真的出爐了一件神兵！
季驚秋目光深邃道：“我是說，我的實力還不夠，還不足以為修煉這門‘祈禱術’的人提供回應。”
海拉：“？”
短暫的沉默後，拉醬平靜道：
“你不務正業了這麼久，也該進入正題了，【無相天魔大法】修煉的怎麼樣了？”
不務正業？
季驚秋嘀咕，連一句讚美都沒，拉醬還真是不遺餘力地打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