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常人來說確實太短，但海拉記得，這廝曾經提及過，他修成【火宅佛獄觀想圖】，算上當時的特殊情況，孽毒症發病，也不過幾個時辰。
海拉暗道，果然是命中無有。
可惜了。
季驚秋已經得授了部分【無法無天】。
據她所知，這門傳自無法的《行無忌》，搭配上守真的【無法無天】，簡直……
就在海拉思量中，天地間一聲大道天音清鳴、回響，其聲雖輕，卻是無視萬道諸法，成為天地中心。
……
季驚秋心神坐關。
三日時間，憑借無上智慧光，與對法界的參悟，他逐步掌握了這門無上法的修行步驟。
《行無忌》不是觀想圖修行，而是偏向肉身修持，可以說，這是一門無上煉體術，同時也是一門道心修持術。
要想真正修成這門無上法，道心修持尤為重要，唯有心境相映，才能真正掌握其真髓。
譬如。
此刻的他周身血肉竅穴每一處都凝結出了一枚符篆，三千符篆凝聚，演化千刃難傷之相。
這便是《行無忌》的第一重【千刃難傷體】。
隨著他的推演，體表漸漸彌漫起一重金光，金性不朽，自成一方法域，不僅囊括其身，更是包裹了心靈，乃至是本我。
這是《行無忌》的第二重【諸法辟易】，演化先天之體，隻是初成，就能削去一切加身的法理神通三成威力，更能護持心靈，加持本我。
修持到最後，甚至能【無因無果】。
到了最後一步，季驚秋盤坐星空無窮高處，一縷真靈高懸於光陰長河與命運長河之外，任你如何衝刷，萬劫消磨，都不足以毀其身。
這便是第三重，也是最後一重【永劫自在相】。
到了這一步——
行諸天萬界如履庭戶，
斷因果宿命似扯飛絮。
萬法不加謂之無忌，千劫不毀方證真如！
當然，季驚秋並不是真的將這門法門修持到了最後，這是在大道演法。
在某種冥冥中力量的加持下，他進入了一種極為特殊的處境，就像沿著前人走過的路又走了一遍，加上己身的無上智慧光，順利無礙地走到了最後。
到了這一步，原本他就該順理成章地“入主”，成為這門無上法新的主人。
但是，季驚秋在最後關頭聽到了一縷道音。
這聲道音成了他最後的攔路石，讓他不得前進。
這縷道音在問他——
【何謂橫行無忌？】
千刃難傷，萬法不加？
不夠。
獨步天下，隨心所欲？
不夠。
離經叛道，無法無天？
還是不夠。
無論季驚秋想出何種回答，那道冥冥中的道音，總是不滿意。
似乎季驚秋的回答，在過去的無數年裡，它早已從某人之口聽聞無數次。
它想要變數，想要新的“賦予”，想要……
前進與完善。
在沉默了許久後，季驚秋不答反問：
“橫行無忌者，可能無視八苦之重？”
這一次，輪到道音不鳴。
他繼續問道：
“橫行無忌者，可能苦海不侵，劫數不落？”
道音依舊不鳴。
他淡然道：“我能。跟隨我，我領你去看苦海儘頭的彼岸風光。”
冥冥中，似有一枚道果輕微顫動，道音轟鳴，越來越宏大，像是遠古的禪唱，又像是太古神祗的禱告，繁華落儘，大道至簡，流入季驚秋的心田。
在這股道音中，某種神異的力量，推動著他，再次做了一場大道演化。
蒼茫幽暗宇宙中，某道身影盤坐虛空，身後光明陡升，照亮無儘幽暗。
一株巍峨古樹青碧幽綠，亭亭如蓋，琉璃清光破霄而起，橫跨百千億劫數，照亮三界十方！
彼時，他沒有撐起淨土世界，因為三界十方已是儘為佛國……
就在這一幕推演即將更進一步，所有畫麵突然凝固！
而後就像玻璃上出現了一道裂痕，迅速蔓延，直至整麵玻璃悉數崩碎！
就像遇到了不可逾越的鴻溝，狠狠撞壁！
季驚秋耳邊傳來了一聲大道轟鳴，瞬間跌落當下的神妙處境，從無窮高處落下，回歸了本我。
他緩緩睜開眼。
天降異象，地湧甘露。
隨他一同“跌落”的，還有一枚簌簌而落的道果。
……
天聖湖。
隨著天地間的大道共鳴愈發“振聾發聵”。
最下方的湖泊表麵，不知彌漫了多少年的氤氳漸漸散去，露出了一座簡易木屋，還有那尊盤坐在水麵上，一人壓得此方異景不得動彈的偉岸身影。
他慢慢抬起頭。
視線穿過重重阻礙，恰在此刻，與穹頂之上俯首而視的某道視線對上。
就仿佛一者在天，一者在地。
最終，兩道目光都落在了季驚秋身上。
……
“大道天音，天地共鳴……”
不僅是坐落鎮守在藏書閣的汗青天尊，也包括了尚在山門中，掌管天聖湖執法機構的青山天尊……
幾位天尊目光穿透虛空，落在了季驚秋的身上，神色平靜，卻是開口恭喜道：
“恭賀無天師弟摘奪道果，領悟無上法。”
……
眼見季驚秋仿佛成為此方天地的大道中心，海拉沒有驚訝，
此地是無法的道場，哪怕他剝去了自身根本法，也難以徹底消磨其中道痕殘留。
此時，季驚秋摘得道果，大道交感，法理呼應，天地見證。
海拉的目光，定格在了內景天地中的菩提樹上。
在接近樹冠的位置，一枚無法描繪其形製，仿佛每時每刻都在變化的“果實”懸掛其上。
她神色微茫，這株菩提樹還有這等功效？
……
……
季驚秋隻覺渾身剔透，隨著他真正掌握無上法，摘奪道果一枚，那曾經近在咫尺，又遠在天涯的法界，距離他是如此的“真實”，不再縹緲而模糊。
但季驚秋並未有太多的喜悅，因為在這一刻，他的本體感受到了苦海的呼喚與衝刷。
他靜靜感受著那屹立法界的玄妙感悟，無聲間，淚水劃過麵龐，就像洞穿了命數，看到了刹那未來的片段。
注意到這一幕的海拉不禁擰眉。
這家夥是喜極而泣了？至於嗎？
孰料，下一刻的季驚秋低眉垂首，喃喃道：
“苦海現世之時，方為我無上觀想圖圓滿之日。”
海拉悚然：“你在說什麼？！”
季驚秋閉上眼，心靈沉靜，回歸本體。
此時此刻。
虛幻的苦海之水正在衝刷他的原身。
他於內景天地中睜眼，菩提樹上的那枚道果發出道音，季驚秋仰頭看向頭頂的斑斕海水，眸光幽然。
他在借助道果大道推演的過程中，窺見了一角不完整的未來。
苦海真正降世之日，眾生跌落沉淪苦海時，才是他的無上觀想圖走向圓滿的時刻。
那一幕太過慘烈，以致於他無聲落淚，非是凡塵的悲喜，而是天地宇宙的悲鳴，眾生萬靈的哀泣，借助他的身體，落下一行淚水，低眉垂首。
這一刻。
季驚秋仿佛感受到了大宇宙的意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