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離花廳不遠處,孫嬤嬤引著鄒氏,往花廳左邊的一處高大假山上走去,走了十來步,在一座垂滿綠蘿的嶙峋怪石後頓住腳步,招手示意鄒氏上前,撥開綠蘿,指著側下方的花廳,轉身看著鄒氏吩咐道:
“鄒姨娘,你就坐在這一處吧,隻彆弄出聲響就行,我們主子說了,你們爺過來了,這要商量的事,隻怕關著你,還是讓你聽聽的好。”
怪石很高,巨獸般蹲伏著,腹部有一個小小的洞門,修著台階,不知通往何處,上麵往前探出簷來,簷下已經放好了張扶手椅,孫嬤嬤示意婆子扶著鄒氏坐下,往後退了兩步站住,微笑著說道:
“我就在這裡,姨娘隻管放心。”
鄒氏膽怯中帶著莫名其妙,不敢違了孫嬤嬤的話,扶著婆子的手,小心的坐到扶手椅上,伸手撥開麵前懸垂著的綠蘿,微微伸著脖子,往下麵花廳裡探望過去,花廳離她七八步遠,透過雪白的綃紗簾,裡麵的情形清晰可見。
金誌揚收了折扇,昂然進了花廳,古雲姍端坐在花廳上首,見他進來,麵容冷淡的指了指左邊的扶手椅,
“請坐吧。”
金誌揚頓住腳步,看了看古雲姍,又轉頭看著古雲姍手指指向的扶手椅,暗暗咬著牙,臉上帶著笑,仿佛很隨意的順著古雲姍的意思坐了下來,接過小丫頭奉上的茶,喝了兩口,滿臉笑容的問道:
“墨兒他們還好吧?半年沒見他們了,真是想得不行!”
古雲姍垂著眼簾,沒答他的話,冷淡的問道:
“你來有什麼事?”
金誌揚眉頭擰成一處,又飛快的舒展開,上身微微往前探著,陪著滿臉笑容,親熱的說道:
“雲姍,咱們這麼些年的老夫老妻了,從沒紅過臉,我對你如何,這些年……你還能不明白?有什麼話,隻要你說了,我哪有不答應的?你看看你,何苦用這點子小事,驚動了長輩去?”
古雲姍眉頭皺了起來,轉頭看著金誌揚,
“你要是沒什麼事,我就不陪你說話了,家裡事情多著呢。”
古雲姍作勢要走,金誌揚忙站起來,伸手就要去拉古雲姍,古雲姍臉上浮出怒氣來,甩開金誌揚的手,
“你也自重些!來人!”
外頭的丫頭婆子應聲而入,金誌揚臉色紅漲,尷尬的往後退了兩步,擺著手說道:
“好好好!我不碰你,你先彆走。”
古雲姍冷著臉坐回到椅子上,丫頭婆子眼風掃過兩人,輕手輕腳的又退了出去,金誌揚端起幾上的杯子,將杯子裡半涼的茶水一飲而進,看著古雲姍,下了決心般說道:
“雲姍,你聽我說,鄒氏這事,往日是我錯了,萬沒想到她家裡竟然門風如此,我真是半分也想不到!她母親竟是那樣的人!誰知道她這賢惠,竟都是要謀事的賢惠,如今我真是恍然醒悟,徹底明白過來了,往日是我糊塗了,被她這假賢惠蒙了眼。”
古雲姍眼底閃過絲悲涼,端起杯子,低頭喝起了茶,金誌揚留意著古雲姍,語氣沉痛的接著說道:
“都是我糊塗,當日把她做成了貴妾,要不是這樣……唉,雲姍,你也看到了,如今她已經懷了四個月的身孕,先讓她把孩子生下來,那孩子,總是金家的骨血,不能流落到外頭去,等她生了孩子,我想著,要麼把她送回台州老家,讓她到家廟裡清修,好好修修心,積點福,也是她的福份,要麼,就把她打發回去,她家裡隻怕也容不得她,那也隻隨她去,雲姍,這幾天,我算是看明白、也想明白了,她這賢惠都是假的,竟都是想騙了我,拆散了我們夫妻,雲姍……”
古雲姍抬手止住了金誌揚的話,
“那孩子呢?”
“孩子……”
金誌揚頓了頓,看著古雲姍,苦笑著說道:
“雲姍,我知道,你是個極賢惠的,這孩子,總是金家的血脈,是我的骨血,這孩子剛生下來,不過是一團肉,往後你養大了,他心裡眼裡,也隻有你一個母親罷了。”
金誌揚仔細看著古雲姍的神情,見她垂著頭隻不說話,咬了咬牙,接著說道:
“雲姍,我也隻顧著你和墨兒幾個罷了,這孩子,你若不喜……若不喜,那就……送回台州老家,交給母親她們帶著就是,若是……你覺得也不好,那就……讓人寄養到外頭去,雲姍,隻要咱們一家人和和美美,旁的,我還在乎誰去?”
古雲姍長長的歎了口氣,站起來,直直的看著金誌揚,傷感萬分的說道:
“你隻在乎你自己,旁的,我也罷,那個鄒氏也好,孩子也好,你哪個也不在乎!你走吧,往後不要來了,孩子我會好好帶大,你我,從此就是路人。”
古雲姍轉身就要從側門出去,
“等等!”
金誌揚急得伸手想去抓古雲姍,古雲姍轉過身,往後退了兩步看著他,
“孩子是我金家的孩子!你要與我做路人,我就成全你!明天就給你送了休書過來,把孩子給我!我要帶孩子走!金家的孩子,不能長在你們古家!”
金誌揚再也壓不住從早上積到現在的滿腹怒氣,點著古雲姍,吼叫了起來,古雲姍憐憫的看著他,嘴角閃過絲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