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邵將手伸進棋盒,抓出一把白子,何誌安也立刻從棋盒之中拿出兩顆黑子,放在棋盤之上。
「四顆,偶數。」
數完子之後,俞邵抬起頭,對何誌安說道:「我執白。」
何誌安點了點頭,沉默著將黑子收進棋盒,然後對俞邵低頭道:「請多指教。」
俞邵也低頭回禮道:「請多指教。」
何誌安望著棋盤,腦海之中,不知道為什麽,又忍不住回想起六天前,喬安力輸棋之後,問他的那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如果網上那一盤棋,不是沈奕下的,那麽那一盤棋,又是誰和誰下的?
直到現在,他都不理解喬安力為什麽會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
「老喬的實力,和他在一個道場呆了那麽久的我再清楚不過,他既然能贏喬安力,那麽,對他,我絕不能有一點掉以輕心。」
何誌安輕吐一口濁氣,不再去想七想八,從棋盒之中夾出棋子,飛快落子於棋盤之上!
「要全力以赴,漂漂亮亮的贏給老喬看!」
噠!
十七列四行,小目!
俞邵掃了一眼棋盤,也緊接著從棋盒之中,夾出棋子落下。
十六列十六行,星!
「他們兩個,好像都是目前還保持五連勝的吧?」
對局室內,一個留著山羊胡的裁判看了一眼俞邵和何誌安的方位,稍微有些驚訝,小聲問身旁一個體型壯碩的裁判。
「俞邵,何誌安,好像是,他們目前戰績都是全勝。」
體型壯碩的裁判回憶了一下,點了點頭,並說道:「那個叫何誌安的,好像是申飛鵬老師的徒弟,從道場出來的。」
今天積分表出來,他也看了,對於保持著全勝戰績的選手都有些印象。
山羊胡裁判聽到這話,便向著俞邵那一桌走去,很快就走到了俞邵身後,望向棋局。
見狀,壯碩裁判稍稍有些異,想了想,失笑著搖了搖頭,也向著俞邵這一桌走去,站在了山羊胡裁判的身旁。
這時,黑子剛好落下棋子。
噠。
四列八行,拆!
此時雙方一共落下了六手棋,黑子兩小目,白子二連星,之後黑子掛角右下星位,白子應以小飛,隨後黑子拆邊。
「這個布局黑子迷你中國流,對白子二連星麽?」
壯碩裁判望著棋盤,若有所思:
「不過這一手拆,比正常的迷你中國流往上了一格,申飛鵬老師就愛這麽下,看來何誌安很認真啊。」
迷你中國的特點,是速度快,敏於實地,易於定型,但隨著棋局的進行,也可能構築成大模樣,以此為背景戰鬥,變化非常多端。
不過,比起一般的迷你中國流,黑子這一手往上高了一線,更能側應右上角部的黑子,是申飛鵬九段的得意之招。
「迷你中國流啊——
俞邵望著棋盤,眼神有些複雜。
這麽複古的定式,讓他不禁有些許恍惚,前世這個定式也曾風靡了半個多世紀,他也曾下過很多次。
但是後來,這麽下的職業棋手———就很少很少了。
自從圍棋橫空出世之後,不止是迷你中國流,在職業賽場上,隻要是拆邊型布局,都已經幾乎消失不見。
甚至,曾經被譽為五百年都不會被淘汰,集浪漫與想像力於一身的三連星定式·-都死的屍骨無存,極其悲壯!
至於為什麽,原因也非常簡單,
以前棋手認為,空角最大,拆邊和守角丶掛角的價值差不多。
但是,告訴世人,拆邊確實符合棋理,但效率不如掛角和守角,就這麽一個原因,無數定式紛紛飲恨而終!
俞邵很快就收斂了心神,將手伸進棋盒,夾出棋子緩緩落下。
噠。
十五列四行,高掛!
看到這一手棋,何誌安並不意外,立刻夾出棋子,緊貼著白子落下。
十五列三行,拖!
雙方很快便在右上角,接連先後落下棋子,隨著棋子落盤之聲,黑子白子,開始彼此相互試探和纏鬥。
噠。
噠。
噠。
很快,雙方接連落下六七手棋之後,再次輪到黑子行棋。
何誌安從棋盒之中夾出棋子,眼神微凝,飛快落子!
一道黑影於空中一閃而過,緊接著棋子落盤,發出清脆的聲響!
噠!
八列三行,跳!
「嗯?」
看到這一手棋,兩個裁判表情紛紛微變。
「跳在這裡,黑子直接把白子逼住了!」
山羊胡裁判有些心驚,已經感受到了黑子這一手的犀利和凶狠!
「這一手跳是最為強勁有力的一手,擴張黑子左上角的同時,威脅白子空的打入,根本不給白子喘息的機會!」
「白子·——要跳開嗎?」」
「如果跳開可以補厚自身,還能瞄著掛黑子小目的強烈反擊!」
看到這一手棋,俞邵表情依舊平靜,思索片刻之後,從棋盒中夾出棋子,輕輕落在了右上角。
十六列四行,擠。
「擠?」
何誌安微微有些錯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立刻夾出棋子,做出了應手。
十六列三行,粘。
白子這一手擠,雖然能搶奪一個先手,但是白子的問題始終還是懸而未決。
這時,俞邵再次夾出了棋子,輕輕落下。
噠。
四列五行,碰!
「這?」
「什麽?!」
一子落下,兩個裁判都不禁身軀一震,情不自禁的朝前探了探頭,難以置信的看著棋盤右上角的白子。
「白子———·居然碰上去了?!」
黑子以迷你中國流布局,特彆是拆邊那一手,還特意向上挪了一格,為的就是策應右上角的黑子,形成堅實盤麵!
但是,白子居然完全違反常識的直接悍然碰了上去,竟然要和黑子短兵相接,要以最白子之矛,去攻黑子最堅實的盾!
這堪稱是驚世駭俗的一手,亦是最凶惡的一手,但也是完全不可理喻的一手!
至少,此前百年來,從來沒有人這麽下過,
何誌安看到這一手碰,一時間也呆在了原地。
「他怎麽敢這麽玩兒的?!」
何誌安甚至一時間有些羞怒,望著棋盤,腦海之中不斷向後推演局勢。
片刻之後,他終於將手伸進棋盒,咬著牙,夾出了棋子。
噠!
三列四行,扳!
麵對白子直接靠這不可理喻的一手,黑子爭鋒相對,選擇了扳,護住實地的同時咬住白子,要對白子施以猛攻!
兩個裁判都忍不住咽下了一口唾沫。
他們都明白,一場殊死惡戰,即將到來了!
「我輸了。」
苗曉嘯對麵,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滿臉不甘心的低下了頭。
「多謝指教。」
苗曉嘯鬆了一口氣,說了一聲多謝指教後,都沒等對麵的少年回應,就立刻探頭,向俞邵那邊望去。
「還在下。」
看到俞邵和何誌安還在對局之中,苗曉嘯稍微鬆了口氣,還是沒等對手回禮,就立刻站了起來,向俞邵那邊走去。
他目前的戰績還是全勝,這也意味著,俞邵和何誌安這一盤棋,哪個人贏了,那他下一**概率會碰上贏的那個人。
他對何誌安有所了解,但是他卻對俞邵一無所知,既然如此,他就必須要提前探探俞邵的棋力,並且早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