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堅韌的人類你來我往僵持了近乎兩個多月之後,蟲群的進攻便迎來了轉機。
隻因為戰爭的勝負不在於智謀,甚至不在於軍心。
而是在於武備的優劣,在於人數的多寡。
“三個火炮大隊損失嚴重,他們的指揮官又被先一步斬殺了,必須進一步收攏防線,整合潰軍,敵人的信息處理能力明顯上升了不少台階。”
聽著分析員的彙報,羅穆路斯看著視野中不斷標紅的戰線,頗為煩躁的捂住了腦袋。
麵對蟲群近乎無窮無儘的攻勢,人口在不可避免的減少,當蟲群不斷拿出全新的作戰單位,麵對不可避免的犧牲,每一個人的身上都被壓上了名為死亡的重壓,即使是帝皇的明光也無法驅散他們心中的陰霾。
比起剛接戰時的遊刃有餘,如今的防禦圈已然縮小了一半。
而且——
短暫的煩躁之後,羅穆路斯繼續冷靜了下來,他注視著戰場模型,其中記錄著兩個多月以來的蟲群變化。
敵軍有了更強的指揮,整個蟲群的調動能力都上升了一個台階,能夠更精準的捕捉戰場信息,更迅速的下達命令。
蟲群在適應,一個強大的節點進入了聖龕的範圍,正在快速的適應人類的戰爭節奏。
必須摧毀這個指揮節點,不然防禦部隊所要麵對的壓力隻會越來越大。
但是找不到.
一邊指揮著戰線的收縮,在看不到的戰場指揮那些掃描機械教的自動機兵創造的部隊與蟲群硬換以減少正麵戰場的壓力,羅穆路斯抽出部分思緒分析著局勢。
敵人同樣在構建應對自己模型,自己之前驅使著阿斯塔特圍殺節點生物的行為給了對方大量數據,以至於包括刺殺戰術在內,現在蟲群的戰術都和自己的有高度重疊。
你問為什麼羅穆路斯連自己的戰術都沒法反製
羅穆路斯看著自己不得不暴兵進行填線,以至於其他區域的單位控製都出現延遲的戰線,不由得歎氣。
是的,沒法反製,他的戰術在人數優勢的情況下就是沒法反製。
而高端戰力不是暴兵就能爆出來的,而人類的數量相較於蟲群實在是太少了。
但凡亞瑟和拉美西斯有一個在,這戰局都不會這麼捉襟見肘。
“哎——”
看著半個月前由拉美西斯代發的‘局勢穩中向好,勿念’的消息,羅穆路斯又是長歎一聲。
敵人有哪些,作戰進度怎麼樣,還有大概多久結束,己方傷亡情況如何,一概沒提。
就來一句穩中向好。
到底怎麼個穩中向好,倒是說清楚啊!
疲憊的戰場指揮官又看了眼亂成一鍋粥的前線,抄起通訊朝著各單位下發細致命令,順帶操控著無魂部隊去救火。
為數不多的好消息恐怕就是機械教的泰坦足夠給力了,起碼機械聖殿現在還看不出任何被攻破的跡象,撐到考爾的演算完成在羅穆路斯的預想中沒什麼問題。
——
戰場無比紛亂。
屍體,鮮血,鋼鐵碎片鋪滿大地,混雜著異形的殘骸,在地麵編織起厚重的血肉之網。
戰場的缺口處堆著幾米高的屍體,好在迦爾納來得及時,迅速打開了缺口,讓那些逃亡的人群有了方向。
戰鬥打到現在,獲得了生物質的蟲群逐漸占據了上風,帝國原本狂熱的信仰也在兩個多月的拉鋸戰中瀕臨崩潰。
隨著一線指揮官接連被刺殺,就是再嚴酷的軍紀也無法再促使他們做困獸之鬥了。
武裝信眾們陷入了崩潰般的逃亡。
此時也沒人能將這些逃亡的人群編入懲戒營了。
迦爾納沒說話,手扶著全是刀痕的圍牆,靈敏的避過一隻刀斧蟲的襲擊,隨後看向那臨時陣地。
一眼掃過,剛剛還鼓起勇氣組織起人群的少年倒在了指揮車上,身體中的血液早已流乾,一雙空洞的眼眸盯著被炙熱的等離子雲與磷化物染成灰綠色的天空。
撲哧!
手腕用力,槍尖戳穿刀斧蟲的頭顱。
迦爾納記得這個少年,曾跪坐在母親麵前陳述自己的夢想,發誓要捍衛最後的希望。
他死了,如鬼魅一般的刀斧蟲放乾了他的血液,死在了他鼓起勇氣,試圖重新整合紛亂人群的時候。
而如今的人群,這些被臨時武裝起來的人類,他們在失去了指揮後便下意識選擇了逃離。
穿越者們並不會精神控製,他們已然儘力將自己的信念傳遞給眾人,但也不能保證每一個人都視死如歸。
當同類的血肉在自己身側炸開,從未見過的恐怖異形來到近前,恐懼隻會讓血液凝固。
“我高估了局勢。”
羅穆路斯歎息。
他所構建的完美防禦圈在對方利用人性的弱點下出現了漏洞。
大片的武裝信眾在多次失去領導之後崩潰,他們在蟲群的衝鋒發起之後選擇了臨陣脫逃。
人類的在上巢區域的防禦網絡不可避免收縮了,隨即而來的便是火力支援的減弱,機動空間的縮小,軌道投射能力的下降。
這是蟲群用無數次死亡與失敗換得的成功,而人類,起碼在這顆星球奮戰的人類——
他們並沒有多少失敗的機會。
可若是人們能完全按照他的意誌來行動,戰局便不會這樣的。
羅穆路斯看著潰散的戰線,搖搖頭。
這樣隻會死更多的人。
“你對自己的要求太高了,過度的追求完美就是傲慢。”
槍刃調轉,天使側身,一頭刀斧蟲直直撞在了槍尖之上。
迦爾納回道:
“你總想把一切控製到最好,處處防備,則處處是漏洞,但現在看看那些屍體,我們本質上不過是比他們稍稍強大一點。”
“不要太苛刻的對待自己,是人就會犯錯誤,不要用善惡去衡量人類,要去想想是什麼造就了如今人類的善惡。”
甩下刀斧蟲的屍體,迦爾納注視著蟲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