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誼總是很奇妙,當珍奇認為慷慨能化解大城市小馬之間的隔閡時,蘇瑞這種小馬就給她“好好上了一課”;當她開始不相信慷慨時,她曾幫助過的小馬都對她伸出了援助之蹄;現在她繼續懷著慷慨之心,甚至幫助競爭對手的助手,對方投桃報李,決定幫助她補救作品。
她想,即使最終贏不了比賽,至少也能結交可可這樣的朋友。
她們回了珍奇所在的酒店,珍奇將洗過的服裝拿出來看,發現一些地方已經洗乾淨,但還有相當的部分還有汙漬。更糟的是,這些汙漬分散排布,如果要用其他布料遮蓋,甚至會比現在更醜。
“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我想大概是‘回天乏術’了。”珍奇歎道。“而且就算能補,這服裝所用的布料也已經沒了——最後一塊當時送給了蘇瑞。”
可可皺著眉頭仔細端詳,想著就這情況,確實沒什麼補救的可能。“要不,試試一大半都不要?”她常識性地說。“包括乾淨的部分也剪掉一部分,然後用另一種相近的布料彌補,讓兩部分和諧一點?”
她說這句很沒底氣,但珍奇突然靈光一閃,想起當初和紫悅她們相識、一起尋找和諧之元的場景。當時史蒂芬(龍形的紫色海怪,和克蘭奇·笨驢是好朋友)的半邊胡子被夢魘之月割去,而她慷慨地將自己的尾巴給予對方。儘管她那亮紫色的尾巴和他原本的橙黃色胡須並不匹配,而且形狀也不一樣,但正是這種不匹配造就了彆樣的感覺——至少史蒂芬當時很滿意。
珍奇立刻跟可可說了這個主意,可可不知道行不行,畢竟她從沒這麼做過。但珍奇說:“潮流就是要試其他小馬不敢試、做其他小馬不敢做,這樣才能走在時代前沿;如果總是求穩,那還叫什麼‘時尚’呢?”
“但太‘前衛’的話……我不確定普瑞姆·海萊喜不喜歡……”可可心虛地說。“我在馬哈頓經常和她打交道,她似乎更喜歡做工嚴謹、結構完整、毫無破綻的作品。”
“不管她喜不喜歡,這都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了。”珍奇堅定地說。“我相信我的判斷。”
見她這麼說,可可也下了決心。她們倆一起構思如何照這個思路補救。如果像原來那樣用顏色相近的布料彌補,那就太顯眼了,一眼就能看出來是補救過的作品,而且想做好看更不容易。
要是用顏色對比強烈的布料呢?就像她的尾巴和史蒂芬的胡子,嗯,這確實是個大膽的嘗試,不成功便成仁,但值得一試。如果進展順利,珍奇能預感新作品將有無以倫比的表現力,很能吸引眼球;當然要是做失敗了,那同樣能吸引眼球——隻不過還有謾罵和噓聲。
她決定就按照史蒂芬那樣的配色來,用橙黃色的布料來搭配。有汙漬的部分都要剪掉,為了兩種布料搭配和諧,即使有些地方是乾淨的,也得一並剪去。這樣最後成品將呈現兩種色彩、有兩種布料、表達兩種風格,但不突兀,而是1+1>2的感覺。
她們倆在草稿紙上來回塗寫,一遍一遍推翻突兀的設計。期間可可提到了一位傳奇設計師,慈心女士,曾經布老彙的金牌戲服設計師。可可記起有一出戲裡,她就設計過類似配色的服裝。當然,她們不能抄襲,得在對方的基礎上創新。
設計好方案,她們既滿意又忐忑,滿意是因為這個最終設計看起來的確很符合她們倆的預期;忐忑的是她們不確定其他小馬會不會喜歡,不止是普瑞姆,還包括其他到場的時尚界小馬。
“好了,這就是最終方案了。”可可說。“我們還要不要再改改?”
“沒必要。”珍奇搖頭說。“是非成敗,就在今天!”
於是她們倆立刻開工,珍奇負責剪裁原有的作品,而可可負責縫製用於接上去彌補的部分。這件服裝不會是簡單的拚接,而是達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境界,兩個顏色會是立體分散式分布,橙色裡會有一點和諧的紫色,而紫色裡也會有和諧的橙色。
也就是說,她們會分彆做出兩件衣服,一件紫色的,一件橙色的,各自都是單獨的一件衣服,但都缺少一些部分;然而一旦將它們像套娃一樣套起來,它們就會融合成一套完整的服裝。
兩匹小馬一邊緊張地工作,一邊閒聊。珍奇通常習慣專心致誌地工作,但今天不同,她很想多了解這位新朋友;可可則習慣單槍匹馬地埋頭苦乾,因為她一直以來都這樣被蘇瑞使喚、當苦力,同樣不適應這種工作模式。
但她們一來二去,很快進入了狀態。可可逐漸舒展,話匣子也開了,開始聊她過去的事。其實她並不是一直都生活在這種爾虞我詐、自私自利的世界裡。曾幾何時,她的社區裡不乏互幫互助、親近友好的氛圍,這都有賴於慈心女士創辦的仲夏夜劇場。
可惜後來慈心女士搬走了,仲夏夜劇場就此關張,那種氛圍也隨之淡去。隨著可可她們這些幼駒成年,到城市的其他地方闖蕩,那種舊有的感覺越來越遠,遠到連她都幾乎淡忘了。
“有時候我在想,這一切值得麼?”可可若有所思。“我是掙到了錢,物質條件還不錯,但過去的感覺一去不複返了。家裡都希望我努力工作,成就一番事業,我也不想讓他們失望;然而……”
珍奇想了想,說:“有一位睿智的小馬說過,‘不管你身在何方,都不應該忘記是故鄉和朋友造就了你。無論如何都要為他們感到自豪和驕傲’,我想這句對你也適用。”
“還真挺有哲理的,這匹睿智的小馬是誰?”
珍奇笑道:“是我!”
可可聞言也笑了。“我想等這檔子事過去,我可以為社區做點什麼。”
“如果你需要任何幫助,一定要記得聯係我。”珍奇說。“當然,蘇瑞的請求除外。”
兩匹小馬又一齊咯咯笑起來,她們的距離拉近了不少。
……
正當珍奇和可可忙著趕製服裝時,蘇瑞這邊終於結束了漫長的大堵車。她跳下出租車,一邊走一邊抱怨:“坐得屁股都疼了!”不過當她走到“清新我衣”洗衣店時,立刻停止了抱怨——隻要最後在時裝周大賽奪冠,屁股再疼都沒關係。
她走進洗衣店,環顧四周,沒看到珍奇的身影,心想自己來巧了。“珍奇一定也坐了出租車,指不定堵在城裡的哪條路上呢,正合我意!”她一邊想,一邊走向櫃台。“你好,請問珍奇小姐是不是在這托付了一件紫色服裝?”她問櫃台小馬。
“我看看……對,沒錯。”櫃台小馬翻了一下記錄,回答說。“貨號026,1件紫色精花紋女裝,標準尺碼,去汙+全套柔洗,洗後送達普瑞姆的時尚會場。”
“還沒洗完,ok……”她欣喜地暗道一聲,隨後裝作誠懇的樣子跟櫃台小馬說:“是這樣,那件衣服是珍奇準備參加時裝周大賽的作品,而比賽下午就要開始了,可你看路堵成這樣,恐怕不能及時送過去,就拜托我幫她拿。所以……”
“抱歉,女士,不管怎麼樣,都請憑票取衣。”櫃台小馬直言。“規矩就是規矩。”
“不能變通一下嗎?情況真的很緊急!”蘇瑞爭取道。“你可能不知道,這種時裝周比賽對我們設計師來說真的很重要!甚至可以決定未來的職業之路。要不是情況真的那麼緊急,她也不會叫我過來取。如果不能按時把衣服拿回去,她肯定會輸!”
“這……”櫃台小馬有點猶豫,隨後看了看門外,果然街道依然堵得水泄不通。“那好吧——”
蘇瑞心中大喜,正想道謝,可這時一匹戴著眼鏡的中年雌駒走了過來,問是什麼事。櫃台小馬便如實相告,看來這匹老花鏡小馬正是這家店的店主。
店主的意見截然不同,仍然堅持規矩,不管蘇瑞怎麼說,都要櫃台小馬一定要見票放衣。蘇瑞氣得火冒三丈,但隻能強行壓下來,思考應對之策。
她之所以這麼急,是因為她以為珍奇正在趕來的路上,雖然現在路還堵著,但珍奇隨時都可能到。她得在珍奇之前弄到那件衣服,這樣她就有機會繼續搞破壞了。
眼下店主不讓,她眼珠一轉,改口道:“好吧,那我隻能回去跟她這麼說了,希望到時候她投訴你們的時候,你們也能這麼‘冷靜’。”
“請便。”店主小馬淡淡說,顯然這種情況見得多了。“總之洗完以後,我們會送過去。”
“不過在我離開之前,我想看看那衣服洗得怎麼樣了,這樣我回去也好交差,可以嗎?”
店主想了想,同意了。於是蘇瑞得以在櫃台小馬的指示下,找到了珍奇的訂單對應的洗衣機,通過洗衣機的玻璃窗往裡看,果然是那種紫色花紋布料。
她心中一喜,便趕緊打發走櫃台小馬,看似跟著他一起往門外走去,實則趁他不注意繞進了洗衣機堆的拐角,然後繞了回來。她看著正在清洗的紫色衣服,心生歹意,打開馱包,取出午餐還沒喝完的黑咖啡,就往洗衣液口倒。
倒之前她再三確認周圍沒有其他小馬,萬無一失後才動蹄。半杯黑咖啡下去,原先乾淨的服裝逐漸被棕黑色泡沫淹沒,顏色也漸漸轉變。她獰笑一聲,隨後恢複如常,悄悄離開了洗衣店。
也不怪洗衣店沒注意,任誰也想不到有小馬會這麼壞,故意毀壞其他小馬的衣裳。洗衣店的一切措施都是為了防止拿錯,對蘇瑞的這種行為完全沒有防範方法。
蘇瑞心情大好,於是不急著回會場,而是先回公寓,想美美地睡上一覺。到時候她就能儘情享受珍奇那錯愕的表情了。
然而她不知道,這完全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蹄子——那件衣服是她的。
時間很快到了下午,比賽即將開始。可可和珍奇幾乎是踩著點完成了作品。當她們將作品掛上衣架時,都被這成果驚呆了:紫羅蘭的紫,細膩精致的花紋如紫藤蘿瀑布順流而下;旭日初升的橙黃,大氣磅礴的紋路直來直去,徑直延伸而去。當兩種截然不同的紋路交彙時,沒有想象中的不和諧,而是互相變化成對方的色彩,按照自己本來的紋路接著前進,直到布滿衣服全身。
她們做到了,這件衣服達到了兩種色彩的完美融合,不是互相遷就,而是各自煥發獨屬於自己的精彩,然後每一份精彩融會貫通,形成全新的、可喜的雕紋。尤其是裙子後擺,既有紫色的溫婉流蘇,也有金黃的自信圖案。這件服裝不是原先那件的補救,而是全新的一件,更好、更精致、更美。
由此珍奇想到了她的朋友們,她們就是一群截然不同的小馬,卻有一段真摯的友誼,就像這件衣服一樣和諧。可惜她們沒能在現場觀看。
珍奇眼角泛起了淚花,可可也是。珍奇想到了朋友,而可可想起了自己的家庭。
“好了,我們走吧!”珍奇興奮地說。“等一切結束,我一定要請你吃飯,最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