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不器,周而不比。”】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華安看的其中幾段話,都是出自《聖語》,算不得出奇,大齊之人都是頗為耳熟能詳。】
【除開第一句,他確實未有聽過。】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即便是華安這等行醫之人,也不由得心生讚歎。其言辭朗朗上口,宛若一副精妙對聯,其中又蘊含的深意,更是令人回味。】
【華安不覺這是少年所做,多半隻是抄錄。】
【隻是上麵的墨水字跡,卻顯得尤為突出。】
【華安拿起書籍,除開油墨刊印的黑字。】
【邊上的批注的字跡,卻公正嚴謹,於刊印一般無二。】
【他心中好奇,往前翻開書頁。起初,那字跡歪歪扭扭,不成樣子,宛如稚童初學。】
【然而,不過數頁之後,字跡竟變得端正起來,與刊印之字一般無二。】
【華安心中驚異,問道:“這字跡可是少爺所寫?”】
【你淡淡點頭。】
【華安疑惑道:“看少爺的樣子,似乎還未有人教過練字吧?”】
【你笑道:“未曾,白日未有摘眼布,都是晚上借著月色模仿書上的字跡。”】
【華安難以置信,他見過謝府中許多少爺小姐的字跡,雖不乏出彩之作,都是早有人指導。】
【但謝觀無字帖對照,且為一個眼疾少年所寫,竟能如此端正。】
【常言道,字如其人。】
【謝家二院老爺謝鴻以書法聞名,據說小時候洗筆硯的潭水都被染成了墨色,引為美談。】
【華安能常來小院,除了此地不像其他謝府院落讓他不適外,他雖身為謝家官醫,實則也是謝家奴仆。】
【主子和奴仆共處一室,他總感到如坐針氈。】
【但在這小院中,儘管謝觀也是謝家子弟,卻無絲毫架子,讓華安毫無壓力,這是其一。】
【第二的話,可能是因為這位觀少爺雖年紀尚小,卻有一股大人般的沉穩。】
【少年處事得體,孝心可嘉,身上散發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氣質,讓華安感到親近。】
【可惜,謝觀的身份頗為尷尬,恐怕難以在謝府嶄露頭角。】
【華安問道:“我聽說袁夫人為觀少爺請了先生,冬月都快過去了,怎麼還沒見來?”】
【一旁的梧桐憤憤不平地說:“大院的丫鬟說,那兩位先生,一位最近感染了風寒,恐怕得等來年了。”】
【“另一位,六日前倒是來了,但隻給少爺留下了兩本《四國左傳》和《中庸》,還有其文選及兩書的名儒的注解,說得先背熟後再來。”】
【“可這兩本書加起來都有七萬多字,再加上注釋,都快四十萬字了。”】
【“這分明是不想教,假惺惺地故意刁難人。”】
【你臉上並未露出惱怒的神色。】
【華安忽然想起一人,說道:“此人莫非是長寧街的董秀才?】
【梧桐無奈地說:“正是這位董紹,董秀才。”】
【華安笑道:“他便是如此,雖有學問,卻頗為固執迂腐,他十幾歲便中了秀才,想不到蹉跎三十年,仍隻是個秀才。”】
【大齊有句俗話:“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
【由此可見科舉之難。除了自身才學,背後也需有人提攜。齊彰帝在位時,距今已有四百年,那時的科舉考試“不糊名”,考生姓名、籍貫、住址乃至祖上官員、師承何人,均需寫明。】
【因此,一時間取士多為高門大戶之人。直至後來夫子改革這一措施,考試實行糊名製,且出題者均為書院的先生,這一情況才有所好轉。】
【大齊的夫子,不僅是書院的書院長,更是當代學問最高者,由上一代夫子逝世後繼承其位。】
【大齊自開國至今,曆經四十代帝王,兩次遷都,曆經盛衰,又有文帝複國,傳國已有一千兩百餘載。】
【開國之初,書院創立,至今僅有二位夫子。】
【初代夫子在登天二百年後重返人間,建立書院收下弟子,最終老死於書院,將學術道統留在了大齊。】
【學問便落了人間!】
【第二代夫子則一直活到了現在,於三百年前往東海尋仙,至今未歸。】
【南邊有佛陀立教,佛子出生一夜蓮花開,佛廟東麵的牆儘是塌落。】
【北方有信奉著長生天的韃靼,有努爾家的天命雄主,密宗之中記載的赤帝下凡。】
【西邊也有四百年內雄起的隋朝,小時誤入仙境的隋成帝,攪動天下風雲。】
【江湖中有劍者觀潮二十年,一劍截江,飛流直下三千尺;有漁家讀書郎,龍女出海捧書;有半妖少年,聚起妖魔,在澤湖興風作浪,建立龍宮。】
【可是,天下變動,強者輩出,書院夫子當為第一,在這個一千二百年來天下從無爭議。】
【書院沒有任何名字,隻有“書院”二字,建立在汴京城中,不僅是世家大族子弟求學的聖地,更是整個天下學儒的至高之所。】
【如今夫子也隻有四位弟子,每一位弟子都是當世的大人物。】
【在大齊中了進士,便可借著大齊的國運修行,也叫太學士,強者能敵六百甲士。】
【秀才在大齊,地位亦不低,擔任啟蒙先生,自是綽綽有餘。】
【華安笑道:“董秀才雖性格執拗,心地還是好的。若非如此,以他的學識,怎會在謝府中落得如此淒涼境地。”】
【“謝府的公子小姐皆對他心生厭惡,他一味死讀書,不通人情世故。這些金枝玉葉,院中夫人的手中寶。”】
【“他可好稍有不順,他便動輒施以打手板之罰,甚至將其逐出學堂。”】
【“院中夫人前去說情,董秀才亦是絲毫不退讓,最終隻得將他從謝家書院先生的位置上撤了下來。”】
【梧桐聞言,心中不禁生出一絲驚訝。】
【她未曾料到,幾日前那位須發皆白、身著儒衫的老者,竟是如此性情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