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先生緩緩開口,語氣中帶著幾分沉重與失望:“你得了先生的屍解法,我們本以為你會吞噬掉夫子遺留的屍氣,以事功學問,徹底了結他對大齊的影響。想不到……”
他臉色悲苦,聲音低沉:“想不到,你還是走了先生的老路。你一手造就九大姓,將夫子的屍解之法重新消除,以家族的姓氏互相聯姻,延續屍氣。”
蘇景聞言,神色淡然,不置可否。
若不是三先生常年困守書院,未曾外出,或許早已察覺此事。
他做的雖是隱秘,九大姓之中還是有些人已經察覺。
比如謝家的謝鴻和謝靈兩兄弟。
李家兩位鎮國的柱石。
九大姓確實是他一手締造,門閥興起,不過是屍解之法的延續。
三先生道,“九大姓不凋亡,你便能繼續屍解。”
“就算九大姓破滅,隻要後世子孫再次興起,你也能再次屍解。”
蘇景確隻是感歎,“先生屍解之法太過於周全。他將屍氣注入大齊、書院,以及天下的儒學之中。”
“隻要大齊不滅,書院不倒,儒家不死,夫子便永存於世。這幾乎是十全十美、屍解的六次轉生,便是穩如泰山的法門。”
“可惜……”
蘇景目光中閃過一絲遺憾:“可惜,夫子遇見了二師兄。”
“二師兄的劍,九劍合一,可斬斷一切因果聯係。”
這也是他們四人當年敢共斬夫子的原因。
蘇景對於書院的三位師兄之中,最懼怕之人其實是二先生。
他是唯一一位可以破解屍解轉生之法之人。
最不忌憚之人是大先生,他一生逍遙,卻掣肘最多,前半生被夫子所困。
後半生被自己所困。
四樓之上,燈火搖曳,映照出兩人複雜的神情。
“二師兄本該是這千年來最具備飛升之機之人。”
二先生的劍不是夫子所教。
似乎天生地養一般。
觀天地而生的九劍,一劍一風骨。
三先生一聲歎息,在空氣中回蕩,仿佛蓋上了這段塵封的往事。
四樓之上,再度陷入一片寂靜。
蘇景透過窗欞,望向群芳宴的方向。
盛會已臨近尾聲,隻剩下最後三位花魁登台獻藝。
待她們表演結束,這場熱鬨的盛宴便將落下帷幕。
他蘇景的目光轉向治水,河麵上波光瀲灩,映照著燈火與月色,仿佛一條流動的星河,其上畫船爭渡,載歌載舞。
蘇景忽然轉過頭,語氣中帶著幾分玩味:“今日的汴京,倒是熱鬨非凡,來了不少熟人。”
“就連澤湖的妖魔都敢現身,真是主人不在,畜生都如此放肆了。”
三先生聽後,依舊沉默不語。
他自然知曉,今日的群芳宴上,彙聚了天下聞名的大宗師,甚至一些隱世不出的高手也悄然現身。
然而,三先生話鋒一轉,語氣中帶著幾分疑惑。
“我倒是奇怪,你為何會籌劃這場群芳宴,為黃河道賑災修繕?這可不像是你的行事風格。”
他目光深邃,仿佛要看穿蘇景的心思:“以九大姓的盤根錯節,加上如今大齊的局勢,若是天下大亂,對你的屍解之法更為有利。”
“太平年間,屍解的威力減半,而天下的劫氣,才是屍解最好的養分。這也是當年夫子雖威壓天下,卻有意不讓大齊統一的原因。”
夫子的屍解之法,縱然奇異狡絕,卻也難逃天地大限。
屍解之法,一生隻能施展六次,而每一次屍解,都需麵對人禍的劫難。
夫子前幾次屍解,皆如投機一般。
他扶持北方的長生天,又暗中推動南方的佛國興起,借兵禍之力躲避人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