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兩步……”
騎卒在心中默數預判著距離。
咻!
那是一抹奪命的寒光。
雪亮的箭鏃射穿額頭,人的頭骨其實最為堅硬,然而在巨石弓,李吉的力道,以及改良後箭矢的加持下,洞穿頭骨輕鬆地好似射穿豆腐。
自始至終,對方都沒有任何的機會。
澎咚。
騎卒的屍體頹然倒下,手裡的一捧黃泥散落在血泊之中。
李吉心頭甚至沒有半分的漣漪,不徐不疾地扯下屍體身上掛著的號角。
嗚嗚嗚!
號角聲在初秋的林穀,格外沉重,召喚著遠處的騎兵,把他們引入這一片亡命殺場來。
……
“怎麼會這樣?”
雲頭鞋踩在血泊中,張團練看著一具具被搬出密林的屍體,臉色陰沉地有些可怕,屍骸上清一色都是箭傷。
最為恐怖的一點在於箭矢射中的位置,十幾箭竟然都是紮穿頭部,脖頸,此外再無其餘外傷。
他蹲下身,食指緩緩從箭杆劃過。
其中一支箭杆上竟還穿著一片樹葉,樹葉上的血漬微微濕潤,卻又讓人心寒。
到底是何等恐怖的箭矢,射穿樹葉之後,又穿透首級。
此刻周遭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火把在風中晃動。
張團練一邊替騎卒合上雙目,讓驚恐的表情變得正常一些,一邊用低沉地嗓音說道:“俺們的敵人是人,不是鬼,更不是妖怪。是人就一定會有弱點。大家夥多觀察這些屍體的間隔,每隔一段路程,就擺出一具,顯然對方是想把大夥兒往深處引。不能上當,原地紮營。”
聲音頓了頓,張團練思忖片刻又道:“接下來,把兄弟們全部聚攏在一起。熄了火把,分組休息。”
“頭兒,他會不會趁夜殺來。”
有騎卒忍不住問道。
“蠢材,我們看不見,他就能看見?”
張團練怒斥道。
“可是頭兒。他會不會跑了?”
依舊是那個士兵在問。
“不會的,這場角逐,我們和他,隻能留在一方。”
“他有拖累,他跑不遠!剛才的路邊,你不是看到馬車被拋棄的車廂嗎?隻要被我們追上,就算他是第二境可以操控氣的武者,八十披甲騎兵橫衝直下,那也是骨肉成泥。”
張團練陰狠說道。
其實內心深處,他也希望李吉能夠識趣跑掉。
跑了更好。
可張團練自己是不能退的,更不能把手下直接帶回去。
從最開始布置的心腹被殺,其實李吉與張團練之間,就算結下死仇。
張團練要是不管顧,以後威信何在?
孟州城外的那一幫匪徒,等於是張團練私人多設的一道稅務關卡。
並且這道關卡,是有選擇地挑選下手的對象。
比如施恩家族的商隊,那就是重稅。
而如果遇到掛柴進旗號的商隊則是象征性收取,甚至不收。
但設立的關卡被人給拔了。
不除掉李吉的話,以後派何人給自己做事兒?
誰願意當黑手套?
是以,張團練必須站出來,對李吉進行截殺,倘若能把李吉屍首帶回城中震懾宵小最好不過。
當然,如果殺不掉李吉。
那他反倒是希望李吉儘快地逃走。
不是因為姓張的愛惜士兵,而是因為損耗不起。
眼下百餘騎,不,應該說**十騎是他往後立身根本,絕不能再揮霍下去,不然如何能鎮住孟州城內一群強人。
也正是出於這些考慮,張團練反倒在心底盼著李吉能夠離開。
隻是……
孟州城的施恩算是李吉落下的第一枚棋子。
未來想要發展就離不了錢財。
而要讓人家能夠安心合作,李吉自然也要展露自己的實力。
一般而言,江湖上能打的武人,對於這種地方豪強來講是沒什麼意義的。
可如果是一個能打的將官種子,那就完全是兩碼事情。
前者單槍匹馬縱是武鬆在世又如何?
與彆人做狗都要受到嫌棄。
後者虎將種子卻是值得拉攏與投資的對象。
宋國離唐朝末年,離五代十國都已經過去不少年。
可曾經記載於史書中“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儘公卿骨”的那一段黑暗時期。武夫當權,血腥殺戮,天子輪流坐的瘋狂歲月,依稀之間,就好似昨日。
豪強都算不上的地頭蛇敢於小覷殺人吮血的剽悍將官種子?
而眼下的張團練就是李吉標榜自身的最佳戰利品。
獵物與獵人的關係,從一開始就是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