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德元年,三月初三。
周帝郭榮詔令天雄節度使、衛王符彥卿為主將,任命鎮寧節度使郭崇為副職,領兵自磁州固鎮插入偽漢聯軍後方。
又詔令河中節度使王彥超為主將,任命保義節度使韓通為副職,領兵從晉州東北攔截偽漢聯軍。
再命馬軍都指揮使樊愛能、步軍都指揮使何徽,以及義成節度使白重讚、鄭州防禦使史彥超、前耀州團練使符彥能,率領部隊先行趕赴澤州布防。
同時又派遣宣徽使向訓監督各部人馬。
初七。
周帝郭榮發布大赦詔書,以安天下萬民之心。
初九。
任命宰相馮道為山陵使,護送先帝靈柩前往陵寢,任命樞密使鄭仁誨為東京留守。
隨即樞密院正式下達軍令,兩日後禁軍主力隨皇帝出征。
……
傍晚時分。
內殿直下轄各部沒有當值的將士全都被召集到了校場上。
殿前諸班直中以內殿直的人馬最多,步騎加起來約莫有個三千餘人。
其中騎兵數量比步兵稍多一些,但也相差不太大。
除了一小部分日常當值的將士,軍營駐地中還有大半的人馬待命。
此時全都趕到了校場集合。
起初人群還有些亂糟糟的,但在各部將領的約束下,隊伍很快就整頓完畢。
隨後,一輛輛載滿錢糧布帛的大車駛進了內殿直的駐地。
見此情景,大夥兒知道這是出征前的賞賜下來了。
自唐五代以來,隨著府兵製的崩潰,募兵徹底取代了征兵,古代軍製進入了新的階段。
募兵都是脫產的職業士兵,不僅招募時要給一筆安家費,入伍後每月還要發軍餉。
將士們大多都是拖家帶口,僅靠一次性的安家費,以及每月那微薄的軍餉,很難養活一家老小。
所以朝廷還會發放額外的實物補貼,例如糧食布帛、油鹽醬柴等生活用品。
除此之外,偶爾的賞賜也是將士們的一大收入來源。
而賞賜大致分為三大類,一是重大節日活動的恩賞,二是立了軍功的封賞,三是出征前對將士的犒賞。
比如李奕在軍中比武優勝後獲賜的那把角弓勉強算是恩賞。
校場上。
將士們已經排好隊列,雙腿微岔昂首站立,衣甲鮮明整齊肅穆,頗有一股精銳強悍的氣勢。
不過也難怪,內殿直是殿前軍麾下的主力之一,不管是人員還是裝備都是拔尖的。
基本全是膀大腰圓的青壯年,配備著精良的盔甲武器,戰鬥力也絕不是蓋的。
沒過多久,一隊舉著旌旗的騎兵護衛著一員大將從校場外進來。
內殿直都指揮使王匡業拍馬迎了上去。
由於典旗儀衛的隊列比較靠前,李奕又是行首加上個頭夠高。
他倒是瞅清了那員大將的相貌。
對方看上去年紀不算太大,頂多不超過三十歲。
正是殿前都指揮使張永德。
這位可不是一般人物,他是後周太祖郭威的女婿,也是周世宗柴榮的妹夫,實打實的皇親國戚。
正月底柴榮繼承皇位後,先是將自己的表兄李重進升為侍衛親軍馬步軍都虞侯,負責掌管侍衛親軍。
接著將本是殿前都虞侯的張永德扶正為殿前都指揮使,接替李重進執掌殿前軍。
這麼一來,柴榮就可以借助表兄和妹夫二人牢牢掌控住禁軍的兩大係統。
同時,李重進和張永德又向來不太對付,私下裡頗有間隙。
柴榮的安排也暗含製衡之意,可謂一舉兩得。
這時,王匡業到了張永德近前交談幾句,緊接著掉頭回到了校場前方。
隻見他扯著嗓子喊道:“出征在即,陛下體恤我等,特命張都使攜錢糧前來犒軍。”
話音落下,校場上的將士們依舊保持著陣型,但明顯氣氛活躍了不少,臉上都揚起了幾分喜色。
雖然將士們都知道出征前少不了賞賜,但等真正確認了又是另一番心情。
大夥兒腦袋彆褲腰帶上不就是為了這個嘛?
若是沒有好處誰特麼願意替你上戰場賣命。
而對於五代時期的皇帝來說,若想要保住自己的權力地位,就要先喂飽手下的這群武夫。
遠的不說,就說後周太祖郭威病逝前的正月初一,在圜丘祭天後就差點因賞賜的問題鬨得軍隊騷亂。
隻因軍中有流言說郊祀的賞賜比後唐明宗時要少,引得將士們生起不滿情緒,最後斬了上百人才算平息了流言蜚語。
為此郭威還召集禁軍眾將訴苦,說自己節衣縮食隻為保障軍隊,國庫中的積蓄基本都供應了軍隊,將士們卻不體察國家百姓的艱辛,隻知一味的索取抱怨。
事後郭威還咬牙從內宮的用度中摳出一些餘錢來打賞撫慰軍隊。
可見身為皇帝在麵對這些驕兵悍將時也隻能以儘力安撫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