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奕一個小小的內殿直都指揮使又算得了什麼。
所以他這次回來除了接舅舅一家到東京,還準備順路去拜訪一下魏王符彥卿。
沒一會兒,一行人便抵達了漳水的渡口,隻要渡過漳水,就到了夏津地界,距離李奕舅舅一家的村子就不遠了。
臨近黃昏,漳水上的渡船隻有三兩艘還在擺渡。
馬仁瑀上前喊來一艘渡船,跟對方商量好了價錢,一行人便輪流上船渡河。
因為總共有二十餘人,加上二十多匹馬,來回擺渡了十幾趟才過完。
一行人繼續快馬趕路。
天色即將徹底暗下來時,終於能看到遠處村落的輪廓。
李奕忽然瞥見道旁歪斜的界碑。
青石上“夏津“二字被雨水衝刷得模糊難辨,角落裡卻還留著用炭灰畫的“不富貴不還鄉”幾個字——正是他十六歲離鄉那日的手筆。
那是他滿懷壯誌,想要成就一番事業……現如今確實如願以償。
但再次回來,整個人的心境卻完全不同。
李奕莫名而生一種“鮮衣怒馬少年郎”的感慨。
說起來,他如今雖然已經是加冠之齡,但按照後世來說,實際上隻有十九周歲。
倒是勉強算得上是少年郎吧……
村落次第亮起燈火,像是散落在夜幕裡的星子。
不知哪個院裡飄來蒸新麥的香氣,混著戰馬頸間汗味,釀成某種令人鼻酸的鄉愁。
“奕哥兒和瑀哥兒回來了!”
村子裡,一個孩童從村口跑過整個村子,嘴裡還喊著他並不認識的人的名號。
這孩童隻有六七歲,李奕和馬仁瑀離鄉時,他應該還未記事。
一瞬間,幾乎所有的屋子裡都有人跑出來觀望。
李奕騎馬行在村中,記憶裡的存在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唯一不同的是,村子裡多了一些陌生孩童的麵孔。
這些孩童要麼是他離開後降生的,要麼就是離開時還在繈褓中,如今已經會滿村子亂跑了,他自然也不認識。
“奕哥兒回來了!”
不遠處,一名滿麵滄桑的中年漢子快步奔來,臉上帶著激動之色。
“舅舅——”
李奕翻身下馬,同樣也很激動,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快步迎了上去。
“好啊,奕哥兒長大了!長大了!”
舅舅緊緊握住李奕的手,忍不住上下打量著他,眼神中隱隱可見淚光。
對於自己的舅舅,李奕是心懷感激的,當年若不是他收留母子幾人,或許也就沒有如今的李奕。
要不是借助舅舅在馬場當仆役的便利,李奕更不可能練的一身本領。
人是要知恩圖報的,所以李奕如今發達了,自然也會讓舅舅一家跟著享福。
說話間,李奕將目光越過舅舅,投向跟在他身後的幾人……舅媽、表兄表嫂、侄兒侄女,還有表妹表弟。
“你這小子,還知道回來,看我不打死你!”
與李奕這邊的溫馨不同的是,馬仁瑀的老爹拿著掃帚徑直往他身上招呼。
一邊打還一邊罵:“偷跑出家這幾年,也不回來一趟,妻兒老小都不要了是吧,隻顧自己在外快活……”
麵對自己的老爹,馬仁瑀隻能咬著牙受著打,臉上的表情頗為滑稽。
好歹他如今也是內殿直都虞侯,禁軍中的中高級武將,除了皇帝之外,沒人敢這麼對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