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用心記憶,準備回去思考破解之法以有備無患,而戰場上,織田今川兩家的槍陣已經全麵交鋒,雙方都沒搶到先手,也都沒有完全喪失中段控製權,瞬間就演變成“槍裘”互撞,“錯槍”互刺的局麵,幾十名前排的長槍足輕隻是頃刻間就要害中槍,鮮血立刻四處飛濺,慘叫聲一時都壓過了後方催促的法螺聲。
這時混在長槍足輕戰線裡的下級武士們也開始發揮作用,手持兩間槍,高聲呼喊鼓舞士氣,憑借更好的刺殺技術拚命突刺,企圖紮翻對麵弄出空當缺口,再靠更優良的甲胄硬衝進去,以便可以拔刀揮砍,徹底破壞敵方的陣型。
隻是雙方一時之間都難以得逞,戰線一時進入焦灼狀態,不停有足輕慘叫著翻倒在地,不過雙方傷亡數目好像差不多,但就在原野以為一切還好時,忽然發現織田家的戰線好像在緩慢後退,傷亡也似乎開始超過對方。
他一時驚疑困惑,原本他以為這仗隻是打得有點呆,兩邊也沒出什麼奇謀,就這麼直挺挺撞到了一起,但想來織田信長應該能憑借更好的甲胄,更多的披甲兵,能慢慢占到上風,直到把鬆平家壓垮,然後追殺潰敵,獲取最大的戰果——這樣傷亡也就一兩百人,織田信長又有錢,還能打掃戰場剝敵人的甲,不用多久又能補滿實力,總體而言也算一場不錯的勝利,但怎麼膠著了不到一分鐘,織田軍就站不住腳了,開始被刺得步步後退。
難道是體力不支?
雖然激烈近戰是非常消耗體力,按古羅馬的說法,三分鐘前排就會體力耗儘,但現在也才一分鐘左右,怎麼就站不住腳了?
他這個現代人完全看懵逼了,搞不清明明實力占優的一方怎麼會被迫後退,但阿滿終於想明白了,用力一拍大腿,氣道:“混蛋啊,原來是這樣,我就說有哪裡不對!”
“這是怎麼回事?!”原野趕緊虛心請教,不懂就學,以免將來自己也掉進坑裡。
“還能怎麼回事!他就是個大傻瓜啊,他領著一群生瓜蛋子就來了,他這幫郎黨裡麵根本沒幾個殺過人的!”阿滿疑惑終於解除,又恢複了上竄下跳的本性,超級激動道,“我早上就覺得不對勁,他這幫郎黨太年輕了,身上也沒那股子……我說不上來,反正沒那種味道,肯定全是一群生瓜蛋子,老家夥根本沒幾個!”
原野愣了愣,看著戰場上織田家的槍陣又被壓後了一小截,幾處都有出現混亂的跡象了,再回憶一下織田信長的這群郎黨,好像確實都是十六到二十歲之間的樣子,個個都很年輕,八成還真是一群生瓜蛋子——現實一點邏輯也不講啊,織田信長竟然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他沒有老兵嗎?
林秀貞、平手政秀等人也沒看出來嗎?怎麼不分些老兵給他?
他想明白了,在旁邊直接裂開了,沒想到曆史上的“曰本戰國第一人”親自出戰竟然能搞出這種飛機,而阿滿以為他沒聽懂,再加上她自己也在激動,又在旁邊叫道:“你還沒弄懂嗎?隻靠新瓜蛋子是打不了仗的,殺人沒那麼容易,以前阿清被迫反擊,第一次殺人時都尿了褲……”
阿清正冷眼旁觀戰局,對死人鮮血毫無反應,但莫名其妙就聽到了自己的黑曆史,渾身一個激靈就撲上來緊緊捂住了她的嘴,清冷的瓜子臉兒瞬間就漲得通紅,纖細的身體一個勁顫抖,更是歪著頭不敢看原野,明顯被氣到了——這關她什麼事啊,她就趴在旁邊警戒,怎麼莫名其妙就扯到她身上了?
而阿滿也自知失言,沒敢再說她的黑曆史,但用力扯開她的手接著叫:“反正殺人沒那麼容易,看著身邊的人被殺也沒那麼容易。遇到這兩件事,大部分生瓜蛋子都會腦袋充血,眼前發花,四肢僵硬,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看不到,十分本事用不出三分,所以隻靠生瓜蛋子根本打不了仗,裡麵必須混上一批老家夥才行!”
“行了行了,你不用這麼激動,我大概清楚了!”原野趕緊安撫她,他已經搞清怎麼回事了,好像是腎上腺素惹的禍。
中國有兩個詞叫“盲目慌張”、“慌不擇路”,就是指人在受到極大刺激時,腎上腺素就會不受控地飆升,會導致人的視野變窄,聽力減弱,往往隻能看到眼前一點點東西,彆的什麼也注意不到了。同時上半身失去力氣,腿上肌肉倒是開始加倍作功,人體一時難以適應,跑起來多半會連滾帶爬。
這是一種從原始人類時期就存在的生存本能,想單純靠意誌力克服非常困難,隻能打上兩仗慢慢適應,而阿滿說的大概就是這種情況了——一群沒見過血的年輕郎黨初次參戰就進行血腥搏殺,無論是殺死對手,還是身邊的同伴浴血慘叫著倒下,估計都是大刺激,腎上腺素八成已經集體超標,現在個個都僵如木頭,神智不清了。
沒想到織田信長竟然輸在這方麵,都有點無厘頭了!
“織田家好像撐不住了!”阿清小臉上紅暈未褪,還在生阿滿提她黑曆史的悶氣,不過戰場情況又有變化,她還是很顧大局的,趕緊扯了扯原野。
原野趕緊望去,發現織田家的槍足輕大隊果然已經有崩潰的跡象,許多鬆平家的下級武士已經衝破槍林,抽刀近身在大砍大殺,而織田家大部分人雖然還在頑強奮戰,卻也有些郎黨撐不住壓力,精神崩潰,開始脫離陣列向兩翼後方逃去。
和後方弓足輕混在一起的織田信長本陣也在動搖,遠遠看上去,織田信長似乎很不甘心失敗,抽刀在手大聲喝罵,好像要率小姓和回馬眾拚死一搏,而池田恒興在扯他的馬籠頭,似乎想讓他掉轉馬頭先逃再說。
至於前田利家等人……有點遠,麵部表情看不清楚,不過看身姿這幫近侍家臣都比較茫然,似乎沒想到精心操練了一年多的郎黨,在甲胄齊全,人數占優的情況下這麼快就要崩了。
而他們這些高級武士還在爭執呢,槍足輕們已經撐不住了,中間猛然破開一個口子。
織田家的戰線終於崩掉了,破口處的長槍足輕們開始嚎叫著向後方潰逃而去。
織田信長似乎也終於認命了,覺得戰敗難以挽回,命人吹響了代表撤退的法螺音,但他自己卻沒馬上掉頭逃走,反而猛踹了池田恒興兩腳,又大聲吆喝了幾聲,帶著前田利家這些小姓家臣和回馬眾衝向前方,似乎想阻一阻敵軍,讓郎黨們能順利撤退。
這時鬆平家的本陣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動了,一隊步騎混雜的武士隊伍已經衝了出來,在一名黑甲騎馬武士的帶領下穿陣而過,對織田家逃散的郎黨足輕毫無興趣,就直衝“永樂通寶”馬印而去,似乎隻想要織田信長的腦袋。
兩波武士沒多久就碰撞到一起,瞬間展開混戰,頃刻之間就橫死數人,但織田方的郎黨足輕已經丟槍棄甲,全麵潰散,鬆平家的郎黨足輕也追了上來,開始企圖合圍織田信長這條大魚。
織田信長終於也不敢繼續頑抗,大聲吆喝幾聲,又帶著人開始掉頭逃竄,而鬆平家的黑甲武士就帶著人緊緊追在後麵,誰也不管,就咬著他不放。
這一切說起來話長,但發生的很快,兩三分鐘場麵就變這樣了,未來的“曰本戰國第一人”一敗塗地,被一群無名之輩追著打。
阿滿看了一眼,一扯原野就說道:“大傻瓜完了,我們也快走吧!”
原野看看織田信長、前田利家一夥人被鬆平家的黑甲武士咬著,正且戰且退,狼狽不堪,再低頭瞧瞧自己手上的滑輪弓,心中快速權衡了一下利弊,目光一凝,對阿滿阿清說道:“先不急,跟我來!”
救織田信長狗命的機會可不多,似乎可以冒一丟丟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