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自己一向是沒主意的,她性子清冷,不喜俗物,很隨波逐流,現在遇到無法決斷的事,依舊習慣性問阿滿,但阿滿一時卻沒說話,就趴趴著豆豆眉,盤腿坐在那裡沉思,表情十分糾結。
一邊是待之以誠的原野,一邊是有養育之恩的爺爺,非要讓她挑一邊,這確實不好辦。
她在那裡想了一會兒,眼中慢慢冒出凶光,有點後悔沒一見到阿淺和阿愚就把她們綁上石頭扔海裡,那樣就不會有這些煩心事了,但她很快想到這不能解決根本問題,眼裡的凶光慢慢又熄了。
半晌後,她長長歎了口氣,一臉沮喪道:“我想……我們還是回去吧,老頭子的話總不能不聽,沒他我們也活不到今天……”
阿清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輕顫,沒說什麼。
她不說話就是默認了,也沒想找“腦袋已經輸出去,走不了”之類的理由想留下,畢竟以她們和原野同生共死過的關係,那種賭約已經沒意義了,再提就是在侮辱他們之間的交情。
阿滿做了決定,心裡越發不爽快了,哪怕內心並不清楚因為什麼,還是極為不爽快,畢竟她真的不知道什麼是馬斯洛需求理論。
要是按該理論來說,人類需求像階梯一樣從低到高按層次分為五種,分彆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
這五種需求她在原野這裡都能得到滿足:
衣食住行都極好,幾乎沒餓過肚子,在這個武士有時候都要吃黑豆飯的時代,很難得;
人身安全和財產安全有保障,原野實力在逐漸壯大,比她們活命流大貓小貓三五隻強多了,而且原野還會給她們發各種裝備,生怕她們不小心就被人射死了;
社交需求也能滿足,不說同生共死過,僅僅隻說生活在一起這麼長時間,雙方也不可能沒有感情,哪怕還沒到家人的程度,至少已經是關係十分親密的朋友;
甚至就是高難度的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也都沒什麼問題,她的能力一直受到原野的欣賞和讚揚,可以實現尊重需求,而她留在原野身邊,隨著他實力的逐漸膨脹,遠遠比當一個四處乞討打探情報的“忍者”更能發揮她的潛力,完全可以做到更多的事。
現在這些全完了,全被……全被阿淺和阿愚兩個小畜生給毀了!
她哪怕一時想不清楚自己真正失去了什麼,但總覺得這麼一走非常虧,越想越氣,拿自家老頭子沒辦法,阿淺阿愚這兩個她賭錢贏回來的小豆丁她可不怕,直接對阿清說道:“去,把那兩個小畜生再拖回來,必須狠狠揍她們一頓出出氣!”
阿清沒動彈,隻呆呆望著地板出神,可能在想她新養的那些小雞崽和平時一起玩耍的二手小毛驢、三小母馬,在遺憾以後她又隻剩小猴子一個朋友了。
阿滿看了看她,歎了口氣,也沒再讓她去,又重新坐下,開始愁眉苦臉,不知道該怎麼和原野告彆。
…………
她一直拖了一夜才去找原野,夜裡翻來覆去睡不著,倒是小小年紀就嘗到了失眠的滋味,而原野看到她頂著兩個黑眼圈,垂頭喪氣來了,也深深歎了口氣。
這裡畢竟是他的家宅,阿滿捉回兩個小孩子關起來他第一時間就知道了,也搞清了這兩個小孩子的身份和目的,了一夜時間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他當然不想阿滿阿清走,這是他在這個倒黴時代唯二能信任的人,這種經過生死考驗的關係很難再有了,隻是阿滿和阿清是要回家,是養她們長大,教她們技藝的爺爺需要她們回去,他想來想去實在找不到理由阻止。
畢竟當年徐庶要棄劉奔曹,劉備就算不舍人才也沒死纏爛打,非逼徐庶舍棄母親留下來幫他,他總不能連個古人都不如,讓阿滿彆管什麼狗屁爺爺了,留在這裡享福多好。
阿滿要真這樣,他都會害怕。
所以緣來,惜緣;緣去,隨緣吧!
就算父母兄弟姐妹也終有分開的那一天,朋友自然也不例外,這種事他一向看得開,見阿滿一時沒說話,主動安慰道:“家裡叫你,是該回去看看,也不用垂頭喪氣,什麼時候有時間了就再回來,路過也可以過來坐坐,不是什麼大事。”
“我們不在,你要是噶了呢?”阿滿心裡還是很難受,歎了口氣,“就是你沒噶,我們再來就是吃現成的了,那也太不講究了。”
以前原野是陌生人,是她眼裡的傻瓜冤大頭,她吃起來肆無忌憚,少吃一口都算虧了,但一起生活了一年多,雙方關係進化成親密友人,在友人起家困難的時候離開,發家享福時再回來,她就覺得臉上很掛不住,不太好意思再回來了。
原野一時沉默,這野孩子都要分開了,嘴裡還是吐不出一句好話,但她的話難聽卻有道理,在這倒黴的時代,人死得莫名其妙,一分開就是永彆很正常。
他歎了口氣,抬頭瞧了瞧,問道:“阿清呢?”
阿滿也歎了口氣,趴趴著豆豆眉說道:“她不想過來,去喂雞了。”頓了頓,她又歎了口氣,“過會兒你也不用去送我們了,沒什麼用,還難受。”
原野默默點頭,轉身拿過一個皮口袋放到她麵前,歎道:“這些錢帶回去用吧,還有你們現在用著的馬匹甲胄什麼的,都帶回去用吧,不必客氣,你知道我賺錢很容易,十幾天就能補回來,這點東西不算什麼。”
頓了頓,他又認真說道,“好好活著,活到我們再次相見!”
阿滿瞬間眼眶一熱,趕緊仰起小臉緩了緩,然後也確實沒和他客氣,提起口袋就起身說道:“你也要好好活著!”
“你放心,無論怎麼樣,我都會儘量活下去。”
“那就好!”
阿滿有點知道阿清為什麼不願意過來了,告彆真的很難受,說完還想再說點什麼,但卻無話可說,張了張嘴又閉上了,提著口袋轉身直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