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和織田彈正忠家的聯姻,總體而言,原野還是相當滿意的。
主要是犬公主這人選比他預想中的要好太多太多,他之前真沒想到織田信長會嫁過來一個軟包子,感覺就是把她直接打入“冷宮”都不會反抗,簡直好欺負的要命,導致好多預防措施都白安排了。
那這次聯姻帶來的主要問題反而變成了犬公主的那群陪嫁隨侍。
這些人的主要任務是負責服侍犬公主,保證她的人身安全和日常生活,人員構成從武士、郎黨到馬夫、車夫,從廚子、裁縫到仆婦、侍女,五花八門,應有儘有。
理論上這些人也都成為野原家的一員了,陪嫁武士更是變相的家臣,原野甚至都可以安排他們追隨自己作戰——這就像濃姬當初嫁入織田彈正忠家時一樣,美濃的知名武將安藤守就被派來隨侍濃姬,也結結實實跟著織田信秀打過好幾仗。
但哪怕用屁股猜也能猜出來,這些人裡麵肯定有織田彈正忠家的探子,哪怕不是探子也會心向織田彈正忠家,不然連這點好處也沒有,人家也不可能白搭上一個公主。
曰本中古世代的大名超級喜歡嫁公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送這麼一批人過來,讓姻親內部更傾向於自己,也能暗中了解姻親的一舉一動。
比如娶了市公主的“近江之鷹”淺井長政,在織田信長大占優勢的情況下突然背叛,反過來差點給織田信長來了一個“關門打狗”,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於淺井家多次和朝倉家聯姻,內部擁有大量傾向於朝倉家的家臣,彼此勾連,力量強到就連淺井長政都不敢輕視,被迫做了一個後世看起來愚蠢透頂的選擇——淺井家明明和德川家一樣,都是織田家的盟友(至少名義上是盟友),結果一個跟著織田家一路混到建立了江戶幕府,另一個身死族滅,這上哪說理去?
而淺井長政之所以“關門打狗”失敗,也在於和織田家進行了聯姻,他剛準備斷織田信長的後路,馬上就被市公主的陪嫁家臣發現,立刻就通報給了織田信長,導致織田信長掉頭就跑,一路跑到美濃邊界才又回過頭來和淺井、朝倉聯軍拚命,根本沒吃什麼虧。
為此,江戶時期還演義出了一個相當不錯的雜劇故事:《袋中豆》。
據說,市公主派人送了一個兩頭綁著,中間裝著豆子,像是火腿腸一樣的豆袋給織田信長。彆人都疑惑不解,織田信長一看就恍然大悟,領悟了市公主的暗示,清楚自己要被兩麵夾擊,這才果斷撤退,脫離了險境。
現在原野也享受到淺井長政的待遇了,家裡多了一位織田家的公主,但軟包子公主沒什麼問題,他養了也就養了,這些織田家附贈的家臣郎黨家子他卻一個也不想要,哪怕他現在很缺人力。
畢竟他自己都不想招家臣,怎麼可能允許一幫便宜家臣跑到他的地盤上自立山頭?
就是打著公主的旗號也不行!
但新彎津現在和織田彈正忠家正處在蜜月期,他也不方便把人趕回去,那太不給織田信長臉麵了,所以新婚之後第一件事,他就是接見了這群人裡的三名武士,溫言細語撫慰了一番,然後就積極表示想給犬公主弄個小村子當私產彆院,忽悠他們帶著郎黨過去負責初期建設工作,直接隔離在外,順便廢物利用。
至於餘下的家子,也就是仆役仆婦侍女之類,這些人的技能五花八門,沒什麼地方能扔,又不好做得太難看,就先留著他們在家宅裡暗中監管,慢慢再分散消化——暫時隻要保證他們接觸不到機密信息就行了,彆的倒無所謂,他又沒打算偷襲織田信長,不怕他們偷偷送“袋中豆”。
犬公主對這些倒是無感,畢竟她除了阿中阿下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侍女,陪嫁團裡的人都不熟,所以隻要阿中阿下還在身邊,她幾乎沒感覺到有變化。再加上她性格真的很綿軟,隻要原野彆虐待她她就滿足了,年紀又確實還小,被送來聯姻純屬趕鴨子上架,有些事根本不懂,在原野這裡生活的倒是很開心。
原野對此表示欣慰,他對犬公主其實沒什麼感情可言,至少暫時如此,畢竟兩個人嚴格說起來都能算陌生人,感情不可能憑空而生,但他也不想害了一個無辜小孩子,願意付出一點,讓她能過得好一些。
現在她既然能活得開心,那原野也就放心了,精力又轉回到工作上。
彎津的生產恢複他不用擔心,遠藤千代等人乾得不錯,越來越有內政官員的樣兒了,原野頂多做做預案,為將來擁有更多居民做些準備,比如準備增設一些更細化的民事部門之類。
所以這段時間,他主要借島民陸陸續續來投的時機,在新彎津碼頭附近修了一個小型造船廠,開始嘗試自行製造船隻,隻是他以前學的專業和造船毫不沾邊,能起到的作用不大,而島民掌握的造船技術又十分粗糙,折騰了許久,造船廠僅就是能生產一些小早船形製的漁船,想真正造戰船,還需要想辦法找到一個“總工程師”。
隻有這樣,原野的一些設想才能有實現的基礎,不然隻能空想無法實操。隻是這種專業人才不太好找,至少伊勢灣一帶不好找,他派阿滿出去打聽了一圈也沒找到,也就隻能把這件事記在心裡,轉而開始儲備合格的造船材料,以免回頭“總工”找到了,又缺大木頭。
除此之外,他也經常往軍營跑,畢竟這是新彎津的根本,沒這支軍隊他啥也不是。
彎津軍的軍紀依舊嚴格,士兵們都被老實圈著,五百多人(傷退了一些又陸續補了一點)除了訓練就是訓練,而打了幾仗,原野現在又有了新想法,同時也是為了最終計劃,他著手組織了一支教導隊,準備派專人去負責士兵的思想工作,畢竟隻靠軍紀強行約束不保險,再加上思想教育可能更好一些。
當然,軍紀他是不可能放鬆的,哪怕就連有些中下級軍官也委婉說過,不必將士兵約束得這麼嚴格,繃緊了有可能會出事,但他依舊不打算改變這一點——這是人性啊,以東亞文化範疇來說,隻要規則有一條縫,能略微通融一點點,有些人用不了多久就能給你摳成一個洞,能輕鬆鑽進鑽出,然後再過個三五年,這個洞就能大到跑百噸大貨車。
矯枉必須過正,不當人就不當人吧,不然今天某個人犯了軍紀沒有人頭落地,明天絕對就有人敢肆意奸淫擄掠,哪怕執行軍令都會有人順手搶些雞鴨回來,這真不可不防——他跟著織田信長打過好幾仗了,沒有哪仗沒有郎黨足輕去搶劫,甚至搶完了就在軍營裡公開拍賣,他不希望自己的軍隊變成這鳥樣。
真成了這鳥樣,到時想改都不可能了。
硬要改,怕是他要人頭落地!
所以,他琢磨了好長一陣子,感覺軍紀沒商量,絕對不能放鬆一丟丟,哪怕再乾掉三十多個自己人也不能放鬆,但可以剛柔相濟調節一下,多強調一下“愛彎津主義”,多搞一搞思想教育,順便多辦些提升榮譽感的活動,鼓勵讓士兵們自動自覺遵守軍紀,這樣情況也許能好一些。
反正他準備先試行一段時間看看效果,畢竟他以前也沒當過兵,對軍事也是個門外漢,隻能邊乾邊學,自行總結經驗。
隨著他的忙碌,生活又平靜無波,沒人來揍他,秋冬兩季很快就過去了,時間來到他落難到這時代的第三個年頭,而新彎津發展一切正常,但和他之前預期的一樣,隨著他想做的事越來越多,以及各工坊積極擴產,再加上春耕臨近,他的人力又陷入極端緊缺狀態,怎麼想辦法都調配不開。
他又開始為此犯愁,不知道自己該從哪裡再弄批勞動力回來,一時都恨不能今川義元彆檢地內鬥了,趕緊西行上洛快些死掉,好快點把知多半島給他讓出來,一時又琢磨著鄰居那裡有好多人,看起來個個香甜可口,考慮用錢糧誘惑他們的領民來投不知道行不行,算不算違背盟誓。
他一連好幾天都在那裡苦苦憋壞水,尋思各種歹毒主意,正缺人缺得頭痛,阿滿火急火燎派人給他送回來一封緊急情報——美濃出事了,齋藤父子乾起來了。
準確的說,是齋藤道三和他的庶長子齋藤義龍乾起來了,而且齋藤義龍心狠手辣,把齋藤道三的兩個嫡子直接宰了,還想把齋藤道三這個親爹一起宰了,同時齋藤道三的稻葉山城也丟了,美濃現在一片混亂。
現在雙方都在呼朋喚友,準備乾一架,以決出誰才是美濃真正的統治者。
原野一時十分驚訝,沒想到快要春耕了,竟然出了這種離奇事,齋藤家果然不愧是蝮蛇家族,蝮蛇竟然被自己懷的小蝮蛇給破肚而出,而他正感歎這奇妙的父子關係,織田信長的信使緊跟著這份情報就來了,要求野原家履行盟約,協助織田彈正忠家去救援另一位盟友,儘到守望相助的責任。
嗯,妹妹不能白嫁,大舅子要去救嶽父,妹夫也要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