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原野日常去織田信長的家宅中當陪客,但這次一下馬就覺得氣氛不對,幾名馬夫換成了生麵孔,臉色也十分沉重,周圍的人也來去匆匆,感覺繃得很緊。
原野回頭瞧了一眼阿滿就轉回頭來,麵色平靜,就像以前一樣前往織田信長那裡報道,而靠近織田信長居所附近,這裡守備也比平時嚴密了幾分,提前約好的活動也暫時停止了,織田信長另有要事。
原野當然是不奇怪的,但還是找機會揪住前田利家核實一下情況,輕聲問道:“這是怎麼了?”
前田利家眼見是他在問,也沒隱瞞,輕聲道:“馬廄那邊出事了,有好幾個人被毒死了。”
“馬廄?好幾個人被毒死了?”原野摸著下巴微微沉吟,他隻下令暗殺猴子一個人,怎麼多死了幾個?
前田利家表情十分嚴肅,輕聲道:“是很奇怪,但應該針對的是日吉丸。”
原野眼皮子跳了跳,努力維持麵部表情,不動聲色地問道:“日吉丸死了?是……什麼人在針對他?為什麼要針對他?”
前田利家此時和猴子隻是普通朋友,交情還沒那麼深,對猴子的死有些遺憾卻稱不上傷心,隻是搖了搖頭就說道:“目前不清楚,不過……”
他說到這裡停了一下,想了想覺得原野隻要有心打聽早晚能弄清,而且原野絕不可能是凶手,這才繼續說道:“主公很欣賞日吉丸,昨日單獨接見過他,好像派給他一項任務,並許諾隻要任務完成得好就提拔他成為武士,結果當天夜裡日吉丸就被人毒死了,和他一起聚餐慶祝的幾個朋友也一起死了。
主公現在懷疑身邊有人泄密,正讓瀧川大人和池田大人一起在排查背叛者,還……發了很大脾氣,認為這是有人故意用日吉丸的死向他示威。”
原野沉默了一會兒,這和他預料中的不同,又沉吟著問道:“上總介殿下有懷疑對象嗎?”
前田利家張了張嘴,但很快閉上了,輕輕搖頭,什麼也沒說。
原野懂了,織田信長確實有提拔草根武士和外來武士,以對抗、平衡尾張豪族的打算,以實現他在尾張進行“一元製”統治的夢想,第一個要提拔的人選就是猴子,結果猴子剛巧被阿滿安排人弄死了,織田信長就開始懷疑是尾張豪族下的手,是對他的一種挑釁和反擊——前田利家也是出身尾張豪族,現在主公和豪族暗中對立,局勢還突然緊張,他應該也很為難。
事情變成這樣,隻能說是巧兒媽給巧兒開門,巧到家了。
當然,這不是壞事。
原野也輕輕搖了搖頭,沒再繼續問什麼,轉而向前田利家說道:“那既然出了事,辛苦你替我向殿下說一聲吧,這兩天我就不過來了,請他有事再派人叫我。”
前田利家扶著刀彎腰,代他的主公為不能履約表示歉意。
原野微微低頭回禮後就帶著阿滿阿清原路返回,等騎上馬出了城,才算放下心來,同時有一種如虛如幻的感覺。
猴子死了,死得輕而易舉,毫無價值,不明不白,而他在某種意義上真正改變了曆史,至少未來的豐臣秀吉是不可能出現了。
隻是這種程度的改變曆史八成不夠,也許曆史大勢滔滔不可擋,會有人自動填上猴子的坑,再出來一個猿子、豬子什麼的,真正想要達到目的,還是要繼續努力,想辦法把思想根源消除掉,把曰本切成幾塊才行。
原野心裡琢磨了一會兒,把思維又收束起來,揮了揮手,發現空氣依舊在,時間仍然在流逝,出了這種改變曆史的大事……猴子的死應該算大事吧?出了這種大事,好像整個世界沒什麼變化,漸漸連他心裡的那點虛幻感都消失了。
他就這麼一路胡思亂想著回了彆宅,心情很不錯,好像突然卸下了某種負擔,甚至有閒心在心裡琢磨將來要是能回現代了,這段要改編一下,怎麼也要和猴子鬥智鬥勇一番才把他宰了,不然搞得現在這麼簡單粗暴,很容易就會變成穿越者之恥——是有點丟人,竟然偷偷下毒把人家給毒死了,一點也不公平,非常無恥。
而阿滿沒他心情那麼好,進了門抬腳一甩就把鞋子甩飛了,急衝衝進內室找到阿淺和阿愚,抬手就擰住了她們的耳朵,怒罵道:“你們兩個蠢貨,跟老頭子學了那麼多年,怎麼乾起活來那麼糙?說,你們到底是怎麼乾活的,怎麼那麼簡單的活兒都做不好?”
阿淺和阿愚來彎津已經一年多了,吃得好睡得香,身高竄了一大截,已經比阿滿個頭要高一些,但麵對本派當主、直屬新上司根本不敢反抗,被阿滿硬拎著耳朵拎了起來,呲牙咧嘴道:“怎麼了?你這老畜……你又在發什麼瘋?我們就是按你的計劃執行的啊,難道人沒死?”
“死是死了,但多了好幾個!你們就是這麼乾活的?一點規矩也沒有,信不信我再把你們給老頭子退回去!”阿滿原本想把日吉丸誘出織田信長的家宅砍死,但考慮到這樣太容易出閃失也太容易被追查,所以考慮了一圈,覺得不如直接在織田信長家宅裡動手更好,結果她計劃妥當了,阿淺阿愚這兩個家夥辦起事來卻毛毛糙糙,下毒都下不好。
也就是沒出事,萬一當時吃飯的人裡有一個先吃先中毒,那不但毒不死任務目標,還會打草驚蛇!
隻是想想有這種可能,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阿淺很不服,雖不敢還手,但嘴非常硬,“你說的簡單,時間那麼趕,我們能找到下毒的地方就不錯了,哪還管得了那麼多!鬼知道其他死鬼是哪來的!”
“你們把毒下到哪了?”阿滿也不怕在這裡提這件事,這間內室是特製的,聲音不會傳出去,是商量隱密事的專用地點,而且外圍守衛更是彎津最可靠的內衛部隊,她們就是吵翻天也沒關係。
阿淺還不服,不覺得自己有錯,氣道:“我們找到幾瓶酒,就下酒裡了,不然還能下到哪?那房間我們搜過了,隻有那裡能下毒。”
“回來為什麼沒稟報?”
“你也沒問啊!”
“下毒這點小事還需要我過問?你們本來就該自己做好,自己想辦法保證萬無一失,不然養著你們有什麼用?!”
原野這時進來了,趕緊勸架:“算了,一點小事,她們剛開始乾活沒經驗,你以後多教教就好了。”
其實第一次行動出了意外也不要緊,隻要追索不到他身上,他有的是時間再組織第二次第三次暗殺,反正隻要把人殺掉了就行了,過程不重要。
阿滿瞧了原野一眼,看在他麵子上這才鬆了手,但依舊有些不滿道:“肯定要好好教一教,這兩個蠢貨跟著老頭子養了一年多,我看快養廢了。”
雖然她不清楚原野為什麼要暗殺一個根本不值一提的馬夫頭子,但既然原野極端重視這件事,非常嚴肅的下了命令,她真的全力去執行了,為了防止泄密引起彎津、織田兩家關係惡化,甚至以送加急情報為理由調來了最可靠的人手——習練“活命流陰之術”已經可以出師的阿淺和阿愚,由她們親自執行暗殺行動,以保證這件事從始至終隻有五個人知道。
結果這兩個小混蛋水平是有,扮成隨侍跟原野進了織田信長的家宅,又借在馬殿休息之時溜進了日吉丸的房間下了毒,再溜了回來,整個過程沒被任何人發覺,但下毒的地方不對,差點搞出大紕漏。
也就是幸虧沒出事,不然阿滿估計要好幾個月在原野麵前抬不起頭來,到時對阿淺和阿愚也就不是扯扯耳朵踢兩腳的事了,她非把這兩個蠢貨吊起來打不可。
原野也不反對阿滿好好培養一下阿淺阿愚的紀律性,他的日常翻看各類史書典籍、筆記遊記,“暗殺名單”已經列了兩尺半長,以後這種行動還要進行好多次,現在培養暗殺部隊很合適。
所以他隻是寬慰了一下阿淺和阿愚,表示這次辛苦她們了,回頭就給她們發獎金,鼓勵她們繼續精進技藝,爭取下次行動更完美一些,最好能研究出某種讓人看起來像意外死亡的方法就更好了。
阿滿聽了沒幾句就不耐煩了,感覺這種動腦子的事還得她來,直接吩咐阿淺阿愚道:“行了,任務完成了,你們準備一下,跟下艘船就回去吧!”
阿淺不樂意了,甚至阿愚都不樂意了,齊齊開口道:“我們才剛來就要回去,憑什麼啊!”
阿滿豆豆眉一挑就要開懟,讓她們知道點厲害,但原野可不想再聽她們吵了,直接道:“行了行了,都要回去,我們在清州城也沒什麼事了,是時候該回家了。”
尾張上下八郡已經統一,戰利品分割完了,猴子也已經被弄死了,他感覺留在清州城也沒有太多意義,等這兩天織田信長再把茶會一開,他就準備告辭回去。
如果不出什麼意外,接下來就是桶狹間了,他要回去做好準備,等今川家滾蛋之時多好搶一些地盤。
暗害了猴子隻是一個改變曆史的小小節點,他要做的事還有很多,沒實力可不行,不然到時就不是他分割曰本,而是彆人把他嚼爛吞進肚裡了。
總之,接著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