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長瑛止住話,扭頭,目光沿著手腕上多出來的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一路向上,落在了魏堇暈紅的臉上,“你醒了?”
魏堇眼中霧蒙蒙的,沒什麼神,沒有回複。
分明是意識不清楚,沒醒。
厲長瑛皺眉,另一隻手手背貼上他的手背,又傾身探上他的額頭,立馬扯開嗓子喊:“娘——他發燒了!”
魏堇身體紅燙,意識迷離,人卻在打哆嗦。
厲長瑛捏著他的手腕塞回被子,被子上提,在脖頸處掖了掖,一絲多餘的皮肉都不露。
但她弄完一轉頭,魏堇的手又伸了出來,湊到她身側。
厲長瑛再次抓住塞回去。
魏堇的手還不老實,肩膀掖好的被子又有下滑的趨勢。
厲長瑛不耐煩,乾脆用手臂壓在他兩側,捆住他,不準他亂動。
“阿瑛?!”
林秀平驚呼一聲,像是看到了什麼難以入目的場麵,不好意思地捂住眼,撇頭。
厲蒙則是“嘖”了一聲。
也不怪兩人多想。
兩人女上男下,厲長瑛上半身壓著魏堇,而魏堇半睜著眼,水蒙蒙地看著厲長瑛,紅暈從麵頰一直延伸到被子裡,他相貌又極好,活脫脫的女惡霸欺淩弱小。
厲長瑛一無所覺,撒開了手起來,立刻告狀:“娘,你給她看看,是不是腦子燒壞了。”
魏堇燒迷糊了,一得了放鬆,手便從被子裡鑽了出來。
“看吧。”
厲長瑛一副她沒說錯的神情。
還不如是見色起意呢,好歹沒那麼蠢。
夫妻倆一言難儘地看著她。
而林秀平觀察片刻,猜測道:“他是不是想做什麼?”
魏堇的右手半垂著,手腕微拱,上麵一根紅繩穿著一顆金珠,在膚色的對比下,顏色極為鮮亮。
動作就像是展示那顆金珠。
厲長瑛盯了一會兒,食指試探地勾住紅繩,將金珠從他手腕上褪了下來。
金珠脫手的同時,魏堇的手軟落下去,再次暈了過去。
她“挾恩圖報”,人家“知恩圖報”,她還說魏堇腦子燒壞了……
厲長瑛尷尬地笑,訕訕地退到一邊兒。
林秀平的水平半吊子都算不上,摸不準魏堇是傷口發熱,還是彆的問題發熱,隻能當普通發熱處理,一麵吩咐厲長瑛勤用涼帕子給他擦擦,一麵去熬藥,對付著治。
厲蒙隻管妻子的安危,全程跟著她。
厲長瑛一個人照顧魏堇。
所幸他還能喝進去藥,不用厲長瑛掰開他的嘴灌下去。
夜裡,他的燒退下去些,不用再頻繁換帕子。
他一個人占著兩床被,厲長瑛凍得不行,乾脆也鑽了進去,順便兒鎖住他,防止他弄掉被子又著涼。
發燒的人身上暖烘烘的,厲長瑛心大,沒多久便睡得死沉。
魏堇低燒一夜,晨光熹微時,身體上某處的強烈反應促使他緩緩睜開了眼,意識從混沌到清醒,發現狀況後,熱浪襲來,整個人不受控製地突然升溫,粉透。
他上身赤著,厲長瑛衣衫整齊,在一床被子下沒有一絲縫隙地貼在一起。
厲長瑛睡夢中察覺到他在動,手下意識緊了緊,感覺溫度不對,眼睛都沒睜,手就附上了他的額頭,含混地呢喃:“怎麼又燒起來了?”
魏堇身體僵硬,猜到她夜裡在照顧他,輕聲叫道:“厲姑娘。”
幾息後,厲長瑛倏地睜開眼睛,與他對視,如釋重負,“你醒了!”
魏堇的教養,無論如何也不能坦然地跟一個姑娘同被而眠。
他不著痕跡地後撤,控製著語氣,狀似平靜道:“厲姑娘,我的衣服……”
“我昨日洗了,應該風乾了。”
厲長瑛麻利地起身,瀟灑地離開草堆。
她若無其事地走了,留魏堇一個人神情恍惚地裹著被子。
厲長瑛很快返回來,衣服遞給他,快人快語,“涼,你放被子裡暖暖再穿。”說完又轉身離開。
魏堇:“……”
想說什麼又沒機會說,事後再提起恐怕添不自在,隻能輕歎一口氣,暫時按下。
此時渾身難得很清爽,魏堇意識到他被照顧得很好。
昨日昏沉,隱約察覺到並不是厲長瑛給他換衣擦藥,後來……魏堇緩緩摩挲手腕,並無心疼。
他燒了一夜,穿衣服時渾身軟綿無力,穿完後,額頭、頸上都出了薄汗,等到想起身的時候,腳上的痛感格外的強烈,竟是試了幾次都爬不起來。
厲長瑛聽到動靜,進來就看見魏堇癱軟地跌在滾得亂七八糟的被子上,忙道:“你這是乾什麼,病還沒好,還是躺著吧,彆吹了風再著涼。”
他一個男人在姑娘麵前,如此弱不禁風,情何以堪。
可是魏堇無論如何也起不來,反倒折騰出一身汗,腹部的憋脹越發難耐,最終還是難以啟齒地張了口,“我想去更衣。”
厲長瑛恍然大悟,“你早說啊,這有什麼不好說的。”
她大大方方地抓起魏堇的手腕,稍一使力便將人拉起來,“我扶你去。”
在野外,隻能露天解決。
厲長瑛本來想扶他到背人的地方就行,可魏堇堅持要繞到幾棵樹後,她也隻能扶著他過去。
“小心,彆摔了。”
厲長瑛叮囑了一句,轉身要推開。
“厲姑娘。”
魏堇叫住她。
“嗯?”
厲長瑛疑問。
魏堇許久沒有這樣多的情緒了,忍著難堪,狀似冷靜道:“勞煩走遠些。”
他不想她聽到聲音。
厲長瑛了然後,通情達理地走遠,才自言自語道:“還怪講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