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明確的目標,一天半的時間距離,和相對應的路程距離,就都不是問題。
且他們趕著路,魏堇還極限十二時辰,幫四肢發達遠勝頭腦的厲長瑛補了個兵法課。
雖說技多不壓身,多學沒壞處,但厲長瑛確實身心俱疲。
他們遠遠瞧見這“難民”隊伍時,天色還早,未免打草驚蛇,便遠遠墜在後頭跟著。
夜深了,厲長瑛做好裝扮,才悄悄摸進去。
她身材不夠瘦弱,裝女人太顯眼,不好融入,扮作男人正合適。
厲長瑛穿上破衣在地上滾了一圈兒,用土塗滿臉和脖子、手,耳朵周圍也沒落下,然後又燒木頭弄出黑灰,抹在兩腮和眼下,打出來的陰影,加上日夜兼程,眼裡熬出來的紅血絲,極其像個病入膏肓的男人。
她畫完的時候,厲家夫妻和魏堇都愣了好一會兒。
厲長瑛坐在一群臭哄哄的難民們旁邊,還眯了一覺,兩個多時辰後天亮,直接被人踢醒的。
她太鬆弛了,比難民還難民。
沒人懷疑這麼心大的人。
【魏堇:先知虛實,察而後動。】
夜裡無法查看,厲長瑛睜開眼睛就開始悄悄搜尋熟悉的身影。
她還沒看見魏家人,便先和鼻更青臉更腫的潑皮對上眼了,一眼,厲長瑛就意識到他認出來了,趕緊轉回去。
這種醜樣子,潑皮還能看一眼就認出來,她在他心中的形象也是頗為深刻了。
而潑皮實際上根本不敢確認就是厲長瑛,他太怕失望了,又忍不住湊近去找答案。
潑皮擠過去。
厲長瑛餘光關注著他的動靜,見狀微微側頭,凶巴巴地橫他一眼,再次拉開距離。
意思很明顯,讓他滾蛋,彆暴露她。
潑皮狠狠掐了一把大腿,齜牙咧嘴。
疼是真的。
厲長瑛也是真的。
他眼沒花。
那種眼神,他隻在厲長瑛身上見過,難民裡不可能有。
潑皮不在乎她的態度,兩手一起狠狠掐著大腿,抑製著激動的情緒和上咧的嘴角,眼眶發紅,深深地埋下頭。
嗚~
他一個流血不流淚的潑皮,差點兒就要哭出來了。
夢一樣,潑皮又怕真的是夢,夢醒了什麼都沒有,便時不時抬眼目光跟隨著她,看見她就會安心一些,看不見就忍不住發慌。
厲長瑛可顧不上安撫一個男人的“柔弱”。
她學著其他難民,塌肩塌背、沒氣沒力地走著,繼續搜尋魏家人的身影。
魏家人走在難民裡,披著麻袋破衣,氣質也很明顯。
找到了人,且他們還活著,就是萬幸。
不過厲長瑛盯著三大兩小看了好幾眼,又在他們周圍找了一圈兒,無果,才壓下疑惑,仔細偵察核實“敵力”。
驢車統共七輛,壯漢十六人,手上看起來沒有武器,但身材和凶煞狠厲的眼神,絕對是狠角色。
難民們也是幫凶,數量不可計。
敵人顯而易見強於她許多,不可能毫發無傷地直接搶走人。
【所謂“兵不厭詐”,《孫子兵法》有雲: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
【敵強我弱,分化聯盟,逐個擊破。】
厲長瑛懂,要挖牆腳。
她觀察著周遭的難民們,尋找著可以離間的縫隙。
超過兩個以上的人,就會出現親疏,更何況這樣多的人聚在一起,必然會有人拉幫結派。
厲長瑛盯上了一夥七八個男人。
他們趕路間隨意對弱者推搡叱罵,麵對更強的人,卻是殷勤討好,向往渴望,眼神裡全都是不安分。
厲長瑛自然地朝這他們靠近,在他們身後停下。
恰巧,他們都是揍過潑皮的。
潑皮注意到她的動向,不知道她想乾啥,眼神露出些微緊張。
厲長瑛跟在他們身後走了幾步,瞅準個時機,簡單粗暴地伸出腳,踩在了前方男人的草鞋上。
草鞋不甚結實,直接斷裂,男人被扯了後退,向前麵人的背上撞去。
下三白眼的男人微微踉蹌,邊回頭邊罵了一句:“沒長眼啊!”
光了一隻腳的窄臉男人賠著小心,怒衝衝地轉頭,對著身後的厲長瑛罵:“沒長眼啊!”
他還對著厲長瑛揮起了拳頭。
厲長瑛動作敏捷,抱頭後退,裝男人粗著聲兒害怕地喊:“彆打我!”
他們的位置,偏後,後方驢車上一個壯漢看見他們這裡的異狀,當即喝道:“乾什麼呢!老實點兒!”
其他人難民也注意到了他們這裡的動靜,彆的難民麻木的眼睛掃過便挪走,唯有魏家人,瞧著厲長瑛,倏地瞪大了眼睛。
不敢置信。
而幾個方才還氣焰囂張的跋扈男人馬上就對壯漢卑躬屈膝地討饒,諂媚至極。
等他們撫順了壯漢的氣兒,再次麵對厲長瑛,又露出凶相。
厲長瑛抱著頭,作出一副怯懦樣子,他們對她打罵也不敢大幅度躲似的,還像他們剛才對彆人那樣去討好他們,“大哥,求你了,彆生氣,我、我這就給你找一雙鞋去,行嗎?”
窄臉男人:“還不快去!”
厲長瑛拿了雞毛當令箭,眼睛瞥向其他難民。
所有人都避著她,還有人眼神藏不住的厭惡。
厲長瑛不好“欺負”彆人,視線假裝搜尋了一圈兒,徑直走到潑皮跟前,“把你鞋脫下來!”
潑皮:“……”
這就過分了,咋能欺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