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閒微微一笑,笑而不語。
梅呈安笑著伸了伸手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二人平淡的反應讓沈重臉上的笑意稍稍有些消減,這兩個年輕人不簡單啊,不過他很擅長調節自己心態,隻一瞬便調整好了,笑意重新變得盈盈,揮舞著右手比劃著動作侃侃其談道。
“這首先呢,自然是接言冰雲回去,再然後呢,肖大人回歸,陳院長自然寢食難安,或許會暗中命二位找機會殺了肖大人…”
說著他目光不停的掃量著梅呈安和範閒的眼睛,期望能從裡麵看到震驚或訝異。
然而梅呈安的雙眸始終都跟碧波清譚一樣波瀾不驚,甚至還隱隱露出一絲戲謔和笑意。
範閒聞言不由想起了慶帝交代他秘密殺掉肖恩那一幕,心裡咯噔一下,不過麵上卻也是絲毫不顯,微微一笑偏了偏頭。
“繼續。”
沈重眼裡狐疑一閃即逝,他有些拿不準是這倆年輕人太老道還是他真的預判有誤,不過這個疑問他隻會留在心底,戲該怎麼演還怎麼演。
“司理理是陛下親自點名要回的,正好可以做手腳,回去路上我得安排人好好查查,司理理身上可有不妥。”
梅呈安笑了笑,依舊不語。
範閒聳了聳肩,語氣甚是隨意。
“還有嗎?”
沈重看著二人,輕皺了下眉,不過由於其臉上笑意未減,看著倒是不甚明顯。
略一沉眼,沈重接著開口道。
“哦對了,言冰雲是被抓了,但監察院在北齊的暗探不止他一個,莫非陳院長是要二位大人來重整上京城諜網?”
範閒微笑不語,心裡卻在感慨,怪不得陳萍萍讓他小心沈重呢,這人有點子東西啊。
梅呈安這次倒是情緒外露了,眸中多了一絲驚訝和一抹笑意,看了一眼範閒。
“言冰雲都被抓很久了吧?”
範閒聞弦而知雅意,笑著了一句。
“小兩個月了。”
梅呈安看著沈重用驚訝的語氣笑問道。
“這麼久了,沈大人都沒從言冰雲口中撬出諜報網名單嗎?他們北齊在咱們京都的諜報網被咱們撬出來用了多久來著?”
這後一句問的是範閒。
範閒咧嘴一笑。
“一晚上吧,不,準確的說應該是不到半個時辰,我就跟她聊了這麼久。”
梅呈安哦了一聲,微笑看向了臉已經從僵硬逐漸變陰沉的沈重,搖了搖頭,嘖了一聲。
“從沈大人對肖恩下手的果斷狠辣看,沈大人用刑的手段沒問題,那就是審訊方式有點小問題了,這個審人啊,也不能一味蠻用刑罰,當攻心為上才是。”
說著他不顧臉越來越黑,幾次欲張口打斷他的沈重,扭頭看向範閒。
“大家都是同行,互相交流一下心得還是有必要的,回頭你抽空跟沈大人傳授一下你的審訊小技巧什麼的,也跟沈大人學學怎麼對自家人下狠手,咱可以不用,但不能不會呀,隻有互幫互助,咱們這個行業才能百花齊放嘛。”
範閒撲哧一聲笑了。
“好說好說,那到時我不恥下問,還希望沈大人能不吝賜教啊。”
梅呈安嘖了一聲。
“會不會用詞兒啊,不會用彆瞎用。”
假意嗬斥一句,他扭頭看向沈重。
“沈大人見諒啊,他這人就這毛病,有時候就愛亂用點詞兒,反正你懂他意思就行。”
沈重黑著臉看著嬉皮笑臉的二人,負在背後那隻手緊緊地攥住了拳頭,深吸一口氣,他臉上強行擠出一絲笑容,一語雙關地說道。
“明白,不論二位想在上京做什麼,沈某一定好生奉陪,包管叫二位儘興。”
範閒嘻嘻笑道。
“那感情好啊。”
梅呈安笑笑沒有說話。
沈重已沒了說下去的興致。
“咱們動身吧,使團就在後麵跟著。”
說罷他抬腳便走。
“誒,沈大人。”
梅呈安叫了他一句。
沈重腳步一頓,回頭看向他。
“梅大人還有話說?”
梅呈安笑道。
“我們交出肖恩交的這般痛快,想必到上了上京,沈大人也會第一時間把言冰雲交換給我方吧?”
沈重張了張嘴剛想要說些什麼,範閒突然接過話茬,替他回應了一句。
“那還用說嗎?咱們這麼配合,沈大人這麼爺們兒的一個人又豈會像個娘們兒一樣磨磨嘰嘰死皮賴臉扣著人不給,你這問的就多餘,對吧沈大人?”
沈重臉又黑了幾分,擠出一絲笑容後他一甩衣袖。
“到了上京再說!”
梅呈安和範閒笑嗬嗬地目送他離去,待他連帶著緊跟在他背後一眾錦衣衛稍稍走遠些後,梅呈安臉上的笑意立即淡了幾分,範閒更是斂去了所有笑容,二人對視了一眼。
“這廝有些驚著我了,竟把咱們來北齊的所有任務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名不虛傳啊!”
範閒臉色稍稍有些凝重。
梅呈安聳了聳肩。
“能讓陳萍萍特意叮囑的,又豈會是易與之輩,走一步看一步吧,等到了上京,咱們見機行事,見招拆招就是。”
範閒想想也是,點了點頭。
“隻能如此了。”
頓了一下,他忽然咧嘴笑了笑。
“說實話,我還有點小興奮小期待呢。”
梅呈安笑著瞥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抬腳朝後麵車隊走去,順便衝正要迎過來的王啟年擺了擺手。
“先甭期待了,先走吧。”
範閒嘻嘻一笑,回頭瞅了一眼正在緩緩駛進關隘口的肖恩座駕,放下手臂聳了聳肩,收回目光抬腳迅速跟了上去。
“一塊坐頭車吧,一個人也是無聊。”
司理理不在了,梅呈安自無不可。
“正有此意。”
……
京都,太平彆院,臨湖小築。
側倚在軟塌之上看書的慶帝倏然放下手中書本,扭頭看向下手輪椅上的老者驚呼道。
“你說什麼?上杉虎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