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貴國太後的壽辰還有多久啊?”
“三個月。”
“奪少?”
範閒瞪大眼睛蹭的站了起來。
海棠微微仰頭淡定地看著他。
“太後壽辰是十月下旬,你自己算。”
“……”
範閒嘴角抽搐著,心裡納悶到了極點,自家陛下腦子是不是進水了,這種事都能答應。
要賀壽辰再派波人不行嗎?三個月時間綽綽有餘,就非得是他們嗎?遲則生變不懂嗎?
這特喵是生怕他們任務完成的太輕鬆,非要給他們上上強度是吧,就他媽無語!
“咳咳~”
梅呈安喝茶的時候似乎嗆著了,放下茶杯偏頭擋著嘴輕咳了兩聲。
範閒聞聲低頭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悶悶地坐下了,海棠看了眼他後,隨後拿起桌上的備好的帕子遞給了他。
“沒事吧。”
“沒事,不小心嗆了一下。”
梅呈安接過帕子隻簡單擦了擦嘴角和手就放下了,重新端起茶杯喝了起來,仿佛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小皇帝看了一眼他,笑笑掃向範閒。
“二位,現在咱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
慶國,太平彆院湖心亭。
慶帝一身紅袍站在欄邊,右手單手持著魚竿尾端朝湖中輕輕一甩,魚鉤沒入水麵,泛起一圈圈漣漪,陳萍萍坐在輪椅上居於慶帝右側,身前也架著一根魚竿,候公公靜靜地侍立在二人的身後,而在慶帝的左邊,則擺著一張空凳,凳子旁也有一根魚竿斜靠在欄杆上,似是在靜待著主人到來。
安靜的場合迎來一位不速之客,是宮典。
“陛下,範尚書到了。”
慶帝聞言頭也不回。
“宣!”
說話間範建依然走過曲道站在了亭外,宮典側身朝他拱手一禮便退下了,範建頷首待他走後抬腳大搖大擺走入亭台,掃了一眼慶帝身旁的空座和魚竿,在陳萍萍側後方站定語氣很是輕鬆的調侃道。
“怎麼著,陳院長,這是早知道我要來啊?”
陳萍萍背靠著輪椅朝他偏著頭,待他說完抬頭看了一眼慶帝,笑了笑溫聲回道。
“我哪兒有這本事?”
範建張了張嘴剛想接著說些什麼,慶帝的聲音忽然從一旁傳來,打斷了他。
聞言範建臉上表情一肅,轉身看向慶帝。
“陛下,北齊那邊要留範閒,分明是另有居心。”
慶帝無語地扭身看向他,什麼意思,跟陳萍萍就是開玩笑鬥嘴,跟他就一臉嚴肅,張嘴就是憤慨抱怨,兩者差的有點兒多吧。
範建的抱怨還在繼續。
“敵國王都,多留一日便多一日風險,況論三月之久,您怎麼,還就答應了呢?”
慶帝頭疼地擺擺手。
“行行行,話真多,坐下釣魚!”
說罷便轉過身不在看他了,候公公適時上前將慶帝身後的椅子往前稍稍挪了挪,伺候慶帝坐下了。
範建一臉無語,在原地鬱悶了一會兒,歎了口氣抬腳朝慶帝左側的空座走去,不情不願地坐下了,候公公幫他取來了捕魚網和水桶。
坐在座位上看著眼前的湖麵又兀自悶了一會兒,範建這才低頭看了眼身前魚竿,再次歎了口氣之後伸手拿起,看了一眼魚鉤,確認上麵有餌之後手腕一動,將其甩了出去。
釣魚是一項安靜的活動,一個合格的釣魚佬耐心總是很足,總是能耐得住寂靜無聲。
作為活動的發起者,慶帝能忍得住,陳萍萍也能忍得住,擱平時範建其實也能忍得住,奈何他現在憋了一肚子疑問,尤其是在他的疑問被慶帝可以避而不答之後,疑問沒解開不說,又憑空積攢了一肚子鬱悶,所以隨著時間流逝,這魚他是越釣表情越煩悶,就差抓耳撓腮了。
慶帝偷偷瞄了他兩眼,見他那樣,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片刻後又斂去,忽然開口道。
“這人心不靜,魚也不會上鉤。”
範建知道慶帝這話是在點他,挑著眉偏頭看了一眼慶帝腳下的水桶,見隻有一汪清水,悶笑了一聲,反懟了一句。
“這麼半天,陛下不是也沒釣上來嗎?”
這話翻譯成白話就是,大家皆無魚獲都是菜雞,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裝杯?
慶帝淡淡言道。
“這湖裡本無魚啊。”
範建聞言一怔,本就不白的臉瞬間變得更黑了,目光掃著湖麵悶聲道。
“那我們坐這兒,是在釣什麼?”
慶帝淡淡地看他一眼,一字一頓道。
“釣往昔!”
“……”
範建此刻臉黑如鍋底,徹底無語了。
慶帝餘光察覺他的表情,忍不住笑了,抬手指著眼前湖麵左右看了看。
“你呀你,忘了?多年前,我們也曾一起在這兒釣魚。”
範建聞言怔了下,目光閃了閃,掃向湖麵後變得有些迷離,很快他便想起來了,那時他們都還很年輕,身旁還有那人相伴。
陳萍萍笑著連連點頭。
“跟以前一樣,還是我們三個人。”
範建行回憶抽離,目光很是平靜。
“不一樣了。”
陳萍萍隔著慶帝看向他,等著他的下文。
“除陛下外,我們都老了。”
範建終究還是沒敢提起那位,那個名字在她死的那一刻就變成了禁忌的存在,於慶帝,於他和陳萍萍都是。
慶帝靠在椅背上偏頭瞥向他。
“你什麼意思?說我是老妖精?不會老?”
範建也不看他,意有所指地沉聲道。
“陛下是天子,行事決斷非常人所及,豈能和凡俗同流?”
慶帝抬手用手指隔空點著他,帶著笑意扭頭看向陳萍萍。
“還是有怨氣!”
陳萍萍笑了笑,沒有應聲。
範建稍稍朝慶帝偏了下腦袋。
“臣隻是不明白,為什麼!不讓範閒早日回京?”
慶帝嘶了一聲,忽然問道。
“你是不是想讓範閒接管內庫啊?”
範建一聽當即扭頭看向慶帝,鄭重說道。
“畢竟,是她母親的產業。”
誰知慶帝忽又扭頭看向了另一邊。
“陳萍萍,你是想讓範閒接管監察院?”
範建的目光嗖地瞪向了陳萍萍。
陳萍萍身子為其向慶帝,頷首低聲道。
“臣老了,這孩子合適。”
慶帝點著頭說道。
“這孩子是不錯,但是,還不夠好,遠遠不夠,你們知道…他身上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嗎?”
範建沉吟片刻。
“性子,跳脫了些?”
陳萍萍思索過後給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太重情!”
慶帝連搖了好幾下頭。
“不對,是太順了!”
左右看了二人一眼,慶帝接著言道。
“在你們的寵溺之下,他這一路是順風順水啊,不把他置於死地而後生,怎麼能當天下第一權臣呐。”
陳萍萍聞言倏然朝慶帝偏了偏頭,聽這話意思,是默許讓範閒同時兼任監察院和內庫了,不然怎麼能叫天下第一權臣呢。
範建關注點跟陳萍萍有所不同,他比較在意的是慶帝那句置於死地而後生,想了想道。
“陛下把他留在北齊,是打算用敵國手段來磨礪他?可…若真出了事兒呢?”
慶帝調整了坐姿,沒有回答他的意思。
陳萍萍看了眼慶帝後,開口道。
“北齊兵敗,已呈弱勢,如此境況,即便有磨難,也不會有生命危險,這是陛下,最後一次對他的考驗。”
慶帝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倒是沒有反駁他的說辭,顯然是默認了,餘光瞟向左邊。
範建目視前方,表情有些陰晴不定,思索良久臉上愁容始終未曾褪去。
“終究,還是太冒險了些。”
慶帝斜眼看著他。
“學學陳萍萍,做事,就得狠得下心來!”
範建張了張嘴,看了眼陳萍萍後又把嘴閉上了,望向湖麵遠處不吱聲了。
另一邊的陳萍萍笑了笑,收回目光往輪椅椅背上一靠,微微仰頭望向了天空。
慶帝言罷便將目光挪向了身前的湖麵,似是發現什麼,嘶了一聲,眼睛頓時亮了,扶著椅子扶手前傾身子低頭看向水麵之下。
“喲,還真有魚誒!”
陳萍萍和範建聞言齊齊探身看去,隻見湖麵之下果然看見一條黑魚…正在朝慶帝下的魚鉤處緩緩遊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