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咕嚕。”
伊佐露緹的思緒逐漸從混沌之中掙脫。
有些奇怪的聲音鑽入了耳朵,臉側被什麼東西輕輕撫摸著。
很輕柔,很舒服。
從臉前撫向耳後,在臉龐打了個圈兒。
溜走了。
是風。
風在往自己的臉上拍打。
床頭的窗戶昨晚沒關。
伴隨著這個念頭在心中響起,伊佐露緹的意識逐漸清晰。
她的睫毛顫了顫,下意識就想睜開眼。
可在即將睜眼的一瞬,卻又將眼睛緊緊閉住了。
肚子傳來了有些緊巴巴的感覺,咕嚕咕嚕奇怪聲音再次在耳側響起。
肚子在叫麼?
嗯,昨晚祖母大人很忙,晚上沒有回家住,兄長.也留在道場裡作看管。
所以自己昨晚又沒有吃飯。
自己又是怎麼睡著的呢?
記憶有點模糊。
好好想一想。
以前自己都是努力睜著眼看著桌麵的燭台,不知不覺睡著,昨天.
啊,昨天好像是趴在床上看窗外的天空睡著的。
夜晚的天空看起來很黑,不如比傍晚的晚霞那麼漂亮,很遙遠。
這樣的話。
不知道爸爸媽媽是否能看到自己呢?
風在伊佐露緹的臉前吹拂,絲絲縷縷,好似在提醒她。
睜開眼吧。
伊佐露緹不想睜眼。
新的一天,對她而言,並沒有什麼新奇的事物,也沒有什麼起床動力。
睜開眼又隻能看見隻留自己一個人的臥室,打開臥室門,又是空蕩蕩的家。
然後像往常那樣,起床洗漱去道場,跟兄長一起做飯吃飯,然後練一整天的劍,晚上再回到家,一個人躺在床上。
又是重複的一天。
又是沒有爸爸媽媽的家。
他們離開了。
祖母大人說,他們去了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
“咕嚕咕嚕。”
無視了胃的抗議,伊佐露緹隻是將大腦放空,任由思緒在腦海中隨意自由遊蕩。
昨晚。
好像做了個夢。
那是一個很悠長,很悠長的夢。
好神奇,竟然做了一個這麼久的夢。好清晰,夢中自己好像長大了、師兄也好像離開了王都,去了師兄他的爸爸媽媽所在的地方。
真為他開心。
自己再次見到了他。
真開心。
可是
為什麼有些難過,是哪裡出了什麼問題麼?
夢有些模糊,想不起來了。
師兄的爸爸媽媽不就在王都麼?為什麼會去找他的爸爸媽媽呢?
好奇怪的夢。
伊佐露緹感覺有些疑惑,但此時此刻,有微弱的火苗卻在她心中燃燒起來,微小,卻又溫暖。
她卻不再抗拒睜眼,不再抗拒麵對新的一天。
因為
隨意遊蕩的念頭突然撞在了一團絢爛的晚霞中,即便閉著眼,她仍看到了霞火煌煌。
照在微微掛著笑意,稚嫩又鋒銳,帶著矛盾的氣質,卻又十分吸引人的臉龐之上。
“爸爸媽媽在很遠的地方一直看著你,他們又在足夠近的地方觸摸著你,這些都是明證。“
“天空,大地,霞光,落日,還有.”
“風。”
昨天傍晚,師兄跟自己所說的話,好像就在耳邊回蕩。
有些過於清晰了。
清晰得好像擁有一種莫名的力量。
讓她能燃起對新的一天的好奇。
讓她會想要主動麵對這新一天。
讓她。
心臟怦怦直跳。
風還在撫摸她的臉。
可是這一次,她卻獲得了力量。
爸爸媽媽,在撫摸著自己,在喚醒自己。
那麼,屬於自己,屬於伊佐露緹的新的一天。
開始了。
“咕嚕咕嚕。”
啊,還沒有吃飯呢。
今天的話早點去道場吃飯吧,也順便給師兄做點早飯吧,他好像沒有吃早飯的習慣,每天總是很早就在道場練劍。
跟自己一樣,也是一個人呢。
嗯,就這樣。
以後每天都給他做早飯好了。
伊佐露緹閉著眼睛,眉眼彎彎地笑了笑。
她,睜開了眼。
“咕嚕咕嚕。”
伊佐露緹愣住了,視線中,絲絲縷縷的純白霧氣在自己眼前遊蕩,好似王都秋日朦朦清晨,然而,周圍卻沒有一絲早晨光線朦朧的昏暗感。
光明,純白,沒有任何瑕疵。
過於‘敞亮’的觀感中,眼前是完全陌生,方方正正的狹窄空間。
“咕嚕咕嚕。”
她猛地坐了起來。
自己並不是在家裡臥室的床上,眼前一道扇簾在逸散的霧氣中上下翻飛。
風,迎麵而來。
她錯愕站起身,掀開簾子走出了出去。
入眼,一片蒼茫的白。
望不見儘頭。
身下,是一架馬車,不,準確來說隻是一個車廂,車廂前根本沒有馬匹,這沒有動力來源的車廂,正帶著她行駛在這無窮無儘的虛無之中。
她呆呆轉頭。
身側後方,馬車車架的就在入眼可見的地方,眼角的視線末端,轉動的車輪正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她愣了好半天,完全無法理解現在的情況。
而就在此時,視線中的不斷轉動的車輪放慢了速度,越來越慢。
然後停了下來。
伊佐露緹看著停下的車輪,福至心靈。
她立刻轉過頭。
瞳孔驟然緊縮成針。
不知何時,紅與黑交雜的花叢荊棘王座已突兀屹立眼前。
一道身影端坐其上。
正低頭看著她。
身軀如同周圍的飄散如煙的白霧一般無法辨識,不可捕捉,沒有任何特征,難以看到從何而來,又去往何處。
這是一種奇妙的認知,無需要用眼睛辨識,就可以切實地感覺到這些朦朧的觀感湧入大腦。
可奇妙的是,無論這些朦朧的意象如何不切實際,如何夢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