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皮列蒙。
這位諾托斯的現任家主在被艾倫以【說服】影響後,懵了好一陣子,終於是花了不少時間壓抑住了自己的情緒,動身離開道館。
甚至連周圍貴族的殷切搭訕都不願搭理,身形匆忙,領著侍衛火急火燎地就往道場的大門處走去。
看著這一幕,艾倫他笑了笑,露出了來到王都後第一次放鬆的意味。
隨即卻是麵容一肅。
“援手這種事,若是刻意,反而落了下乘。”
“你存在本身,已經足夠了。”
愛麗兒聞言臉上泛起疑惑,還不等要說什麼,隨後卻是被艾倫打斷。
“就到這兒吧,我想自己待一會兒。”
愛麗兒愣了愣,隻能點頭,再次抬臉看了眼艾倫的表情。
發現對方已是一臉‘逐客’的神態,隻能怏怏轉身離開。
“夜安,艾倫。”
艾倫沒有看她的背影,隻是瞅著正在出道場大門的皮列蒙。
“夜安,愛麗兒。”
至此。
愛麗兒背身而去,腳步踟躕,心想總歸還有無數個機會可以說服艾倫。
而艾倫滿腦子都在思索皮列蒙和詹姆士,連看都沒有看她。
樹林陰影在光暗來回波折。
宴會燭火在中庭灑落一地。
月光從天而墜。
蒙於人的臉前。
人生,恍恍惚惚,不過幾十載。
甲龍曆414年,水神流總道場的月光。
不知和甲龍曆424年有何不同?
那還不是如今的愛麗兒與艾倫能知曉的。
那彼時彼刻呢?
——兩人重逢於這棵樹下,再次對談之時,想起過去這短短幾天內發生的種種事端。
也隻是唏噓。
這平凡之日中的一個記憶片段,等再次回想時
竟已相隔十年。
那時,距離兩人‘上一次’麵對麵說話。
也遙遠得不可追記。
甚至於,在未來的‘當下’,彼此都有些記不清414年的當下,在這樹下的所思所想。
因為。
十年,發生的事已太多太多。
多到兩人都沒能想到。
還有機會能彼此麵對麵站著聊起過往。
在屬於阿斯拉的月光照耀之下。
艾倫目送愛麗兒走近道館,腳步卻在緩緩後退,等到她進門的那一刻,周圍貴族的目光都被吸引而去時。
地麵的月白隻晃了晃。
原本待在樹下的身影已沒了蹤跡。
麵授小道場的閣樓旁。
閣樓後的牆角邊緣,兩道陰影交疊在一起。
“夫人,你低下身。”
“討厭.”
“再低一點.”
“等咕嚕”
“哎喲!誰踩我?”
蹲在地上頗有貴族風韻的女性貴族臉色一驚,牙口一崩,就咬了下去。
“哎哎哎哎哎!!斷斷斷斷斷斷斷斷斷斷斷斷斷斷斷!”
女人甩手給了身前俯身吃痛鬼叫的貴族男人一巴掌,站起身來環視周遭。
四下無人,隻有月白灑在牆上。
她又皺眉蹲了下去。
“哪有人,鬼叫什麼.你站那麼高哪有人能踩到查拉斯爵您??您那麼高那麼挺~”
“.奇怪,分明是靴子踩在臉上的感覺”
“什麼靴子踩在臉上?彆管那個了,讓我嗯?真沒用!還不如你兄長!”
起身,一腳便把眼前的貴族男人踹翻在地,擦了擦嘴扭身便走了。
倒是連個敬稱都光速麼得了。
“等等等!”
貴族男人捂著硬是直不起腰,他屁股坐在地上,臉上神情顯得又疼又吉兒賊難受。
“我確實感覺剛才有人踩了我臉一腳.”
四周寂靜無聲,顧盼生姿的身影已經走遠。
他低下頭甩了自己一巴掌,欲哭無淚。
“算了.麗爾斯夫人.也.”
“不過如此罷!”
“大丈夫豈能鬱鬱久居人下,求而不得?”
“我自去找薩米爾夫人,聽說她踩人力道把握得剛剛好踩臉不穿高跟鞋如隔靴搔癢剛才那個靴子奇怪,分明是靴子的觸感,怎麼沒看見有人?”
一牆之隔,一雙硬底靴踩在牆外簷下的泥土之中。
亞爾斯也是座山城。
夜晚的阿爾提爾河旁起了淺淺一層霧。
夜風一起,飄飄渺渺。
遠處,朦朧的皮列蒙身形急匆匆一腳踩上了馬車,一聲鞭鳴穿透薄霧,噅噅馬鳴聲中馬車隆隆向水神流總道場旁的橋麵駛去。
艾倫笑了笑。
弓步,邁腿。
腳步落,一腳,便從牆下的乾硬黃土跨在了河邊的濕潤泥土之上。
轟隆隆!馬車已上了橋。
土麵驟然下陷一寸,艾倫身形如霧一般飄上了橋邊,攀著橋墩一個折身挺躍,正正好躺在了一掠而過的馬車的水晶吊頂之上。
竟是一絲一毫的動靜都沒發出。
車夫恍然未覺,隻靜靜甩著鞭子抽牛馬趕路。
而車內人也沒看向車頂,壓抑的咒罵聲此起彼伏。
“臭小子!臭小子!伯雷亞斯的雜種!殺了你!!”
一道頂棚之隔。
上頭,艾倫以手撐頜,悠閒地以壓縮凝練的鬥氣削著自己長長了幾毫米的指甲。
下頭,皮列蒙一手揣著手中的刀,一手抓著自己的頭發,麵色猙獰。
指甲絲兒和著車廂中的汙言穢語一片片墜在空氣中。
言語挑釁。
武力威脅。
人格打壓。
尊嚴戲耍。
皮列蒙著諾托斯家的大腦完全經不住【說服】的心境拷打,已經完全喪失了貴族的氣度。
“威脅老子!威脅老子!狗雜種!狗雜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