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來了,有些話,自然要問一問。
沉吟片刻,她試探著開口:“臣女想鬥膽一問,自二皇子回宮後,聽聞朝中已有大臣趨炎附勢,殿下處境想來並不容易......”
“薑小姐。”段知安打斷她,“此話慎言啊,天家之事,豈是你能妄自議論的?”
這話雖說得平和,卻如一道警鐘,敲在薑娩心頭。
前世她做了皇後,段知安都不曾把她放在眼裡。
何況此時還隻是個將軍府的小姐?
與他議論當朝太子,屬實逾矩。
他不想談論的,自然是有一萬個法子讓她開不了口。
屋內沉寂了片刻,薑娩收斂心神,語氣一轉:“太師說得是,是我多言了。”
段知安合上手裡的書,揉了揉眉心。
這是送客的意思。
薑娩抿了抿唇,略有些不甘心。
她換了個閒談的話頭,又說:“最近聞淺也在看醫書,偶然提起想尋一味藥,我一時想不明白,便想請教太師。”
段知安聽罷,眉頭微微一挑,似乎有些興趣:“哦?什麼藥?”
“她說,是一種藥能讓人嘴裡一直嘗著是苦的,不知太師可有耳聞?”
段知安目光不動聲色地掃了薑娩一眼,隨即回答:“能讓人嘗到苦味的藥不少。苦參、地黃皆可。”
“似是與栝樓花果實有關,會讓人嘗甜為苦的藥。”
“......”
“太師可知?”
“不知。”
薑娩想繼續追問,卻見段知安已將目光重新落回書頁上。
最終起身行禮:“叨擾太師,告辭。”
待她走後,段知安放下手裡的書卷,突然有些感慨,蕭珩之對薑娩的了解程度,比他想象中要深許多。
他想起那日他臨時去王府,雖與蕭珩之刀劍相向。
但卻也談攏了一件事,那便是各退一步。
“......雄獅之事,還有那赤奴......在下願表歉意,已告知殿下需呆在宮內,不得靠近王府,且會確保殿下和遲家結親,往後與薑小姐,再無牽扯。王爺可否手下留情?”
“怕是因為皇上要將二皇子接回宮,太師恐太子失了聖心,才決定放棄薑氏兵權,回頭與遲家結親吧?”
“王爺既猜到,我也不繞彎子。隻要王爺答應不再與殿下為敵,我必在皇上麵前美言,儘快定下王爺與薑小姐的婚事。”
段知安想的是,寧祉的處境,的確不能再平添一個赤奴為敵了。
且如今朝堂變幻莫測,為了一個薑府就失去皇上的信任,著實不劃算。
而蕭珩之隻需留寧祉一命,便可達成所願與薑娩成親。
怎麼看都不虧。
原本他以為蕭珩之會直接答應。
但他說:“既如此,本王還有一個要求。”
“王爺但說無妨。”
“此後薑娩若是問太師任何有關她自己的事,或是打著替人問的幌子,還請太師莫要作答。”
“......”
段知安那時還不知道他這話什麼意思,今日一看,蕭珩之思慮甚遠。
這春苦散的秘密,她怕是永不會知曉了。
想逃?
恐怕是插翅難飛。
合上書卷,段知安又想到了聞淺。
若薑娩說的是真的,此事倒真的有些棘手。
如今聞淺一顆心卻始終緊係在李知景身上,腹中還有孩兒相連,如何能放得下?
他站起身,看著火焰微微搖曳,映在滿壁神像之上。
光與影交錯,讓人看不清慈悲與冷血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