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娩站在原地,久久不語。
過了很久,轉頭往回走。
經過中殿時,看到平南侯夫人在殿中跪拜,麵前的佛像,是送子菩薩。
“菩薩保佑,我侯府兒媳得一貴子,留子即可......”
“菩薩保佑,我侯府兒媳得一貴子......”
薑娩輕歎一聲,徑直走開。
她緩步而行,腦中回蕩著近日發生的事,突然有些感慨。
侯府好似就是個縮小版的皇宮,母憑子貴,若無子,又不得夫君婆母喜愛,便沒了用處......
急風刮過,廊下的風鈴突然哐當作響,驚得她收回思緒。
今日風雪不小,雪廬荒涼更是鋪上了厚雪。
白雪皚皚,早已掩蓋了那日發生的一切。
蕭珩之坐在雪廬石板台階上,拿著小刀輕削一杆長竹。
“出來吧。”
他輕喚一聲。
接著一個黑衣人,從風雪中隱隱現身,與一地雪白顯得格格不入。
歸野走到他麵前,看到他頭上肩上都被灑上一層薄雪,問:“為何不打傘?”
蕭珩之沒有說話,手下的長竹被削得越發鋒利。
歸野看著尖銳的竹杆,下意識後退半步,沉默著,略有警惕地緊盯他手裡的動作。
半晌,蕭珩之吹了吹竹屑,隨手抓起一把雪淨手,輕啟唇:“說說吧,那日在此地,為何不救她?”
歸野捏拳,皺眉道:“......你儘心待她,可是她卻來見太子,二人私會......”
話未說完,一道勁風陡然襲來——
“砰!”
歸野隻覺胸口一悶,整個人瞬間倒飛出去,重重撞在廊柱上,積雪簌簌落下,濺了他滿身寒意。
蕭珩之手裡那根細削的竹杆,不知何時已擲出,正釘在歸野腳邊,微微顫動,鋒利如刃。
蕭珩之抬眸看他,聲音輕淡至極:“她與寧祉私會,所以你便想讓她聽天由命?”
歸野指尖微微發緊,喉頭翻湧的腥甜被他硬生生壓下。
蕭珩之這隨手一擊,快、狠、準,根本未曾留情。
赤奴骨子裡的悍性不允許他毫無反抗地挨這一掌。
何況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薑娩不愛他,也不忠他。
如此不忠之人,死了又何妨!
自己隻是沒有救她,又不曾害她,若是她死了,那也是她的命......
歸野咬著牙深吸一口氣,他壓下肩頭的劇痛,猛地躍起,整個人如同被拉緊的弓弦,瞬間朝蕭珩之攻去。
他抬拳直衝他的側頸。
這一拳,他用了全力。
可——
蕭珩之依舊沒有動,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連眼都不眨一下。
拳風擦過雪花,距離他的眉心不過寸許之距。
蕭珩之突然勾起唇角,輕笑了一聲。
歸野忽然頓住。
他心底驟然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像是被一股無形的殺氣死死鎖住,遍布四肢百骸。
他察覺到了。
這一拳真的落下,他奈何不了蕭珩之什麼,反倒是蕭珩之會殺了他。
毫無遲疑,毫無憐憫,甚至連過程都不會拖遝,一擊便會要了他的命。
一念之差,生死兩隔。
歸野瞬時收力,一個踉蹌半跪在地,臉色因疼痛而微微扭曲。
蕭珩之居高臨下地望著他滿身狼狽,喃喃一句:“真是養不熟......”
“不......我不是......”
話音未落——
唰!
一道勁風破空而至,歸野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覺一陣劇痛從眼角蔓延開來!
“啊——!”
他身子狠狠一顫,鮮血自指縫間狂湧而出,額頭青筋暴起,冷汗混著血水滑落,刺骨的痛意幾乎讓他瞬間失去意識。
他的右眼……廢了。
蕭珩之手中那根竹杆仍沾著血,微微傾斜,血滴在雪地上暈染出一道豔紅的印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