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沒流血了?”灰發男人詫異地挑眉。
“止血是小事。”醫生無奈地瞥了光頭一眼,“胃酸流出來了,不及時清理的話,會腐蝕臟器。”
“那就清理啊!”光頭急切道。
“在這不行。”醫生歎了口氣。
“你乾的好事!”灰發男人瞪光頭一眼,然後對醫生說:“先把人帶走。”
“我乾的好事?”光頭四隻複眼一齊閃現紅光,高聲爭辯:“要不是你沒擒住他,他哪來掙紮的機會!”
“你什麼意思?”灰發男人皺起眉頭。
……
蘇格連眼皮都失去了力氣,隻能勉強撐開一條縫,看到眼裡模糊的人影晃動,開始爭吵。
“你這樣倒果為因,難道不是起了貪心嗎!”
“貪心?”灰發男人發出冷笑。
“不然你怎麼湊夠飛升的錢!”
耳邊的爭吵聲越演越烈,蘇格腹部的灼痛也愈發明顯。
仿佛連帶著大腦也開始發熱,好像插進了一根加熱棒,腦脊液都要滾沸起來。
他模糊的視野逐漸清晰,人影不再晃動。
……
蘇格看見那顆銀白色的光頭麵對麵的出現在眼前,憤怒而變形的眉弓下,四隻複眼射出刺目紅光。
“行了!”
這是灰發男人的聲音,蘇格覺得這聲音是從自己喉嚨裡發出來的。
怎麼回事?
蘇格想,自己應該是躺在地上,連眼睛都睜不開。
緊接著,他看見“自己”以閃電般的速度抬起一柄銀色手槍,槍口抵到光頭眉心。
光頭銀白色的五官畏懼地皺縮起來,蘇格幾乎看得清他複眼上每一個晶格的倒影。
那些倒影映出來的,是無數個舉槍的灰發男人。
蘇格愣住了。
他忽然想起,進入這裡前,將軍給他傳輸了怒目金剛的視角。
現在,他也莫名其妙的看到了灰發男人眼中所見的景象。
就像是連接了灰發男人的思維。
是幻覺嗎?
但所有聲音和畫麵都如此清晰,蘇格甚至能感知到灰發男人的觸覺。
不是半濕的病服粘在身上的觸覺,是灰發男人穿的那件變色龍般的,冰涼柔軟的外衣覆蓋皮膚的觸覺。
手掌緊壓槍柄防滑皮革的觸覺。
食指指尖搭住扳機的觸覺。
扣下去……
扣下去。
蘇格恍惚地想。
……
“你冷靜點!”灰發男人拿槍指著光頭,“平分也不是不行,先把貨帶回去,再談彆的。”
“這,這樣便好!”
光頭轉換情緒仿佛不需要任何過渡,一瞬間,便就轉怒為喜。
“一時不查,又犯了嗔心,罪過,罪……”
砰!
驟響的槍聲打斷了光頭的悔悟。
子彈旋轉著飛出槍口,鑽進光頭銀白頭顱右側那顆複眼,彈頭如蓮花悄然綻開。
巨大的動能隨著蓮瓣旋轉、翻攪、擴散,以爆炸的態勢瞬間摧毀了周圍的機械結構和生物組織!
啪!
光頭半個頭顱化作飛散的金屬碎片和碎肉。
“罪罪罪罪罪罪罪罪罪罪罪……”
他沒說完的那句話卡在喉間,頻率越來越快,變成刺耳的尖嘯。
……
灰發男人不可置信地低下頭,看著眼中的手槍,呆滯片刻,又被醫生的驚叫喚醒。
他扭頭一看,醫生投來驚恐一瞥,轉身逃離。
“聽我說!”
灰發男人大喊。
“喂!”
醫生反而跑的更快了。
灰發男人臉色陰晴不定,顯然,同伴誤會他想殺人越貨,而他沒了辯解的機會。
隻猶豫半秒,他便果斷抬槍對準了醫生的背影。
槍響,醫生倒地。
灰發男人筆直的手臂緩緩放下。
他默然半晌,回頭看向光頭尖嘯的屍體,又補了一槍。
世界安靜了。
灰發男人籲出一口氣,微微喘息著,打量握槍的右手。
剛才是神經紊亂嗎?
在這個時代,這種情況很常見。
但這一次食指的陣攣性抽搐,恰好扣下扳機,竟讓他乾掉了兩個同夥。
好在這也不算什麼壞事,他早該擺脫這兩個累贅。
他歎了口氣,大步走到光頭屍體邊,從光頭身上找出未損壞的存儲芯片,一一摧毀。
緊接著,也將醫生的遺體如法炮製。
做完這些,他才走到蘇格身邊,低頭打量。
“還活著嗎?”
蘇格努力地半睜開眼睛,看著灰發男人臉上的血滴,扯起嘴角。
“死不了……”
……
灰發男人皺起眉,肌鬆劑快失效了。
他扭頭看向醫生遺體,正打算過去找些藥品,右手又有了異樣感。
他皺起眉,餘光瞥見地上的冬眠者正勉力抬起右手。
他的右手也隨著這個動作,不受控製的,一寸寸上移。
灰發男人露出驚恐的神色。
“你做了什麼?!”
……
蘇格頭痛欲裂,覺得腦子都快被煮熟了。
他的震撼不比灰發男人少,甚至感到很荒唐。
他真的進入了灰發男人的思維。
甚至能控製他的動作。
他艱難地抬起手,對準自己的下巴。
灰發男人瞠目結舌,也握住手槍,同步的抵住了自己的下巴。
槍口一點點往上頂,把慘白皮膚擠得變了形。
“不!”
“不不不不不!”
他慌張地嘶喊。
“彆開槍,我給你錢!我有錢!啊啊,飛升!我,我讓你飛升!”
那隻右手卻仿佛不再屬於他,把他頂到了牆上,逼迫他不得不仰起頭,踮起了腳尖,小腿因為過於緊繃而抖動。
“啊啊啊啊!”
他漲紅了臉,胸口劇烈起伏,使出全身力氣,都沒法把右手掰開半寸。
驚惶中,他眼珠向下,恐懼地看著蘇格,仿佛想到了什麼。
“他心通!”
“佛陀!你是佛……”
砰!
血肉飛濺,腦袋如西瓜炸開,灰發男人雙手一前一後耷拉下來。
手槍落地。
蘇格顫抖的右手終於放下,濺滿血滴,黑白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