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月光清冷。
夜幕將至未至。
連成串的燈火在茫茫長江岸旁飄著,像是拱衛著十二連環塢水寨的忠誠侍衛。
水寨就在江岸後。
一麵白色大旗上書紅色大“朱”字,在江岸淒風中卷折不已。
大寨全是黃色木柱結紮營帳,綿延數裡,氣派非凡。
大寨內此時大批人馬駐紮巡弋,其中幾乎沒有一個是玩家。
因為朱俠武不信任異人。
原本十二連環塢水寨中,還是有一些加入進來的玩家的。
但自從與黑風寨主江大力為敵後,朱俠武就趕走驅逐了大量玩家,使得水寨內完全都是最初的那一批原班人馬。
蓋因他認為異人與黑風寨主走得太近。
任何一個異人都可能突然變成叛徒出賣己方的情報。
甚至背後捅刀子。
這種情況他早已見識過,並不稀奇。
黑風寨主仿佛擁有一種特殊的魔力,時時刻刻影響著每一個異人,對於異人擁有天然吸引力。
在這方麵,朱俠武不得不承認,黑風寨主的確是厲害,能依靠一群難以控製行為怪異的異人打下如今偌大的基業,他也甚為佩服。
但這對他而言,卻就是最大的威脅。
此際,各種情報不斷投遞到水寨內最中心位置的白色帳篷中。
那白色的帳篷極大,大得就似裡麵能住下上千人。
帳篷外此時就佇立著三英。
原本佇立在帳篷外的應該是五位劍叟。
但劍叟都已死了。
帳篷內燈火搖曳,將一個體型魁梧龐大的人的身軀映照在白色帳篷上,影子宛如巨大的妖魔。
一陣風吹來,掀動帳篷簾幕,匆匆瞥到帳篷內一道坐在屏風前的身影。
那身影的主人看上去也像是一個巨大妖魔。
他的半張臉就比彆人一張臉大。
半邊身子也比彆人整個身子壯。
然後是巨大的手以及巨大的腳......
鐵一般的衣服。
鐵鐫一樣的雙手。
鐵鏤一般的臉容繃緊,無一絲笑容。
一個鐵塔一樣雄壯的人。
朱大天王——朱俠武!
帳篷的簾幕又自動閉上了。
帳篷內傳出一道鐵一般無情的聲音。
“黑風寨主已經來了。”
這句話像是在問話,又像是一句肯定句。
立在帳篷外的三英齊齊身軀一抖。
即使他們不去仰頭看向天空。
憑借體內子母生死網的一絲聯係,他們也已察覺到了一道熟悉的氣息到來了。
原本他們不應該回答。
因為他們已經被黑風寨主控製了生死。
但自從返回水寨後,自從麵對帳篷中那如魔鬼般的人後,生死也都不由他們掌控了。
他們抬頭,看向將暗未暗的天空。
一個黑點在眼瞳中慢慢放大,盤旋著衝了下來。
“他來了!”
“他還是來了!”
“他來得不是時候啊!”
三英都在內心暗歎,對著身後的帳篷彙報“他來了”的消息,他們的心也已同時沉入穀底。
黑風寨主不來,他們還可以多活幾天。
黑風寨主既然來了,那麼他們可能馬上就要死了。
無路是朱俠武還是黑風寨主,都不可能放過他們。
但他們之所以還是傾向朱俠武,非但是因為他們知道玩陰謀手段黑風寨主根本不是朱俠武的對手,馬上也要死在這裡,更是因為......他們還都有牽絆。
每個人身上都有一條看不見的繩子,一生大部分時候也都是被這條繩子緊緊綁住。
有些人的繩子是家庭妻子兒女,有些人的繩子是錢財,事業,責任。
他們的繩子就是自己的家人。
這條繩子此時就握在朱俠武的手中。
所以他們明知是死,既不瘋也不癲狂,隻是有些可惜和遺憾。
唧——
鷹啼聲嘹亮。
狂風好似一個擇人而噬的魔鬼尖嘯著從高空躥了下來。
嘩然聲漸起,又迅速消斂,一道道冰冷而充滿戰意、忌憚的目光,全都看向了高空中盤旋而下的那高座上的魁梧身影。
道道呼喝聲此起彼伏,弓弩突張而起對向天空。
這時,一道震若雷霆般的冰冷聲音,從帳篷內傳出。
“都退下,守護在帳篷外,請江寨主進來!”
這聲音話音落又是一頓,帶笑道,“江寨主孤身一人帶著一位弱女子就膽敢強闖我十二連環水寨,不愧是整個宋國綠林數一數二的人物,既然來了,那就下來讓我一儘地主之誼吧。”
魔鷹背上,王語嫣瞧向緩緩站起身的江大力蹙眉道,“這下麵兵馬眾多,強弩數百,那帳篷那麼大,說不準裡麵還有什麼機關設計,還有......”
“這是虛張聲勢。”
江大力淡淡一笑,“朱俠武早就料到我會來,他若是不準備如此大的陣仗,我反而可能會懷疑不會下去。
但他刻意準備這麼大的陣仗,便是要唬我,讓我認為僅此而已,抓住這難得的機會下去殺他。
而後,燕狂徒應該就會出來了。
他肯定認為,我萬萬沒想到燕狂徒會在這裡出現。一旦我知道,正常人都應該退避。
可惜......”
王語嫣也歎息,“可惜你不會退避,你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甚至把老虎都扛走!”
“哈哈哈。”
江大力大笑,一拍王語嫣的肩膀,拍得王語嫣腳步趔趄皺起眉道,“老虎有準備,我江大力也不會沒準備。
上山打老虎,這一趟下來,宋國綠林從此是我黑風寨的,你的實力也可以提升起來了。”
“你難道又要......”
王語嫣色變時。
江大力已是長嘯一聲,縱身從二十丈的高空躍下。
“嘩”地一下黑色披風在月色下拉長獵獵作響。
於一道道震撼的目光中,江大力砰地砸落在地,震得地麵出現兩個深坑,飛沙走石。
與此同時,魔鷹已然再度飛高,於高空盤旋長鳴,脫離了十二連環塢水寨眾多高手的偵測範圍。
江大力看向對麵的白色帳篷,於一道道閃爍忌憚目光之下,徑直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