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小水灣天狐詒書_醒世恒言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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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小水灣天狐詒書(2 / 2)

言,即教喚進。王福上前叩頭,將書遞上。卻見王福左眼損壞,無暇詳問,將書

拆開觀看。上寫道:“自離膝下,一路托庇粗安。至都查核舊業,幸得一毫不廢,

已經理如昔矣。更喜得遇故知胡八判官,引至元丞相門下,頗蒙青盼扶持,一官

幽薊,誥身已領,限期甚迫,特遣王福迎母同之任所。書至,即將江東田產儘貨,

火速入京,勿計微值,有誤任期。相見在邇,書不多贅。男臣百拜。”姑媳看罷

書中之意,不勝歡喜,方問道:“王福,為甚損了一目?”王福道:“不要說起!

在生口上打瞌睡,不想跌下來,磕損了這眼。”又問:“京師近來光景,比舊日

何如?親戚們可都在麼?”王福道:“滿城殘毀過半,與前大不相同了。親戚們

殺的殺,擄的擄,逃的逃,總來存不多幾家。尚還有搶去家私的,燒壞屋宇的,

占去田產的。惟有我家田園屋宅,一毫不動。”姑媳聞說,愈加歡悅,乃道:

“家業又不曾廢,卻又得了官職,此皆天地祖宗保佑之方,感謝不儘!到臨起身,

須做場好事報答。再祈此去前程遠大,福祿永長。”又問道:“那胡八判官是誰?”

王福道:“這是官人的故交。”王媽媽道:“向來從不見說起有姓胡做官的來往。”

媳婦道:“或者近日相交的,也未可知。”王福接口道:“正是近日相識的。”

當下問了一回,王媽媽道:“王福,你路上辛苦了,且去吃些酒飯,歇息則個。”

到了次日,王福說道:“奶奶這裡收拾起來,也得好幾日。官人在京,卻又無人

服侍。待小人先去回覆,打疊停當。候奶奶一到,即便起身往任,何如?”王媽

媽道:“此言甚是有理。”寫起書信,付些盤纏銀兩,打發先行。王福去後,王

媽媽將一應田地宇舍,什物器皿,儘行變賣,止留細軟東西。因恐誤了兒子任期,

不擇善價,半送與人。又延請僧人做了一場好事,然後雇下一隻官船,擇日起程。

有幾個平日相往的鄰家女眷,俱來相送,登舟而彆。離了杭州,由嘉禾蘇州常潤

州一路,出了大江,望前進發。那些奴仆,因家主得了官,一個個手舞足蹈,好

不興頭!避亂南馳實可哀,誰知富貴逼人來。舉家手額歡聲沸,指日長安晝錦回。

且說王臣自離都下,兼程而進,不則一日,已到揚州馬頭上。把行李搬在客

店上,打發生口去了。吃了飯,教王福向河下雇覓船隻。自己坐在客店門首,守

著行囊,觀看往來船隻。隻見一隻官船溯流而上,船頭站著四五個人,喜笑歌唱,

甚是得意。漸漸至近,打一看時,不是彆個,都是自己家人。王臣心中驚異道:

“他們不在家中服役,如何卻在這隻官船上?”又想道:“想必母親亡後,又歸

他人了。”正疑訝間,艙門簾兒啟處,一個女子舒頭而望。王臣仔細觀看,又是

房中侍婢,連稱“奇怪!”剛欲詢問,那船上家人卻也看見,齊道:“官人如何

也在這裡?卻又恁般服色?”忙教稍子攏船。早驚動艙中王媽媽姑媳,掀簾觀看。

王臣望見母親尚在,急將麻衣脫下,打開包裹,換了衣服巾帽。船上家人登岸相

迎,王臣教將行李齊搬下船,自己上船來見母親。一眼覷著王留兒在船頭上,不

問情繇,揪住便打。王媽媽走出說道:“他又無罪過,如何把他來打?”王臣見

母親出來,放手上前拜道:“都是這狗才將母親書信至京,誤傳凶信,陷兒於不

孝!”姑媳俱驚訝道:“他日日在家,何嘗有書差到京中?”王臣道:“一月前,

齎母親書來,書中寫的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住了兩日,遣他先回,安慰家中。

然後將田產處置了,星夜趕來。怎說不曾到京?”合家大驚道:“有這等異事!

那裡一般又有個王留兒?”連王留兒到咲起來道:“莫說小人到京,就是這個

夢也不曾做!”王媽媽道:“你且取書來看,可像我的字跡?”王臣道:“不像

母親字跡,我如何肯信?”便打開行李,取出書來看時,乃是一幅素紙,那有一

個字影。把王臣驚得目睜口呆,隻管將這紙來翻看。王媽媽道:“書在那裡?把

來我看。”王臣道:“卻不作怪!書上寫著許多言語,如何竟變做一幅白紙?”

王媽媽不信道:“焉有此理!自從你出門之後,並無書信往來。直至前日,你差

王福將書接我,方有一信,令他先來覆你。如何有個假王留兒將假書哄你?如今

卻又說變了白紙,這是那裡學來這些鬼話?”

王臣聽說王福曾回家這話,也甚驚駭,乃道:“王福在京,與兒一齊起身到

此,幾曾教他將書來接母親?”姑媳都道:“呀!這話愈加說得混帳了!一月前

王福送書到家,書上說都中產業俱在,又遇什麼胡八判官,引在元丞相門下,得

了官職,教將江東田宅,儘皆賣了,火速入京,同往任上。故此棄了家業,雇倩

船隻入京。怎說王福沒有回來?”王臣大驚道:“這事一發奇怪!何曾有甚胡八

判官引到元丞相門下,選甚官職,有書迎接母親?”王媽媽道:“難道王福也是

假的?”快叫來問。王臣道:“他去喚船了,少刻就來。”眾家人都到船頭一望,

隻見王福遠遠跑來,卻也穿著凶服,眾人把手亂招。王福認得是自家人,也道詫

異,說:“他們如何都在這裡?”走近船邊,眾人看時,與前日的王福不同了,

前日左目已是損壞,如今這王福兩隻大眼滴溜溜,恰如銅鈴一般。眾人齊問道:

“王福,你前日回家,眼已瞎了,如今怎又好好地?”王福向眾人噴一口涎沫道:

“啐!你們的眼便瞎了。我何曾回家?卻又咒我眼瞎!”眾人笑道:“這事真個

有些古怪。奶奶在艙中喚你,且除下身上麻衣,快去相見。”王福見說,呆了一

呆道:“奶奶還在?”眾人道:“那裡去了,不在?”王福不信,也不脫麻衣,

徑撞入艙來。王臣看見,喝道:“這狗才,奶奶在這裡,還不換了衣服來見。”

王福慌忙退出船頭脫下,進艙叩頭。王媽媽擦磨老眼,仔細一看,連稱:“怪哉!

怪哉!前日王福回家,左目已損,今卻無恙。料然前日不是他了。”急去開出那

封書來看時,也是一張白紙,並無一點墨跡。那時合家惶惑,正不知假王留兒、

王福是甚變的,又不知有何緣故,卻哄騙兩頭把家業破毀,還恐後來尚有變故,

驚疑不定。

王臣沉思凝想半日,忽想到假王福左眼是瞎的,恍然而悟,乃道:“是了!

是了!原來卻是這孽畜變來弄我。”王媽媽急問是甚東西。王臣乃將樊川打狐得

書,客店變人詒騙,和夜間打門之事說出。又道:“當時我隻道這孽畜不過變人

來騙此書,到不提防他有憑般賊智。”眾人聞言,儘皆搖首咋舌道:“這妖狐卻

也奸狡利害哩!隔著幾多路,卻會仿著字跡人形,把兩邊人都弄得如耍戲一般。

早知如此,把那書還了他去也罷!”王臣道:“叵耐這孽畜無禮!如今越發不該

還他了!若再纏帳,把那禍種頭一火而焚之。”於氏道:“事已如此,莫要閒講

了,且商量正務。如今住在這裡,不上不下,還是怎生計較?”王臣道:“京中

產業俱已賣儘,去也沒個著落,況兼路途又遠,不如且歸江東。”王媽媽道:

“江東田宅也一毫無存,卻住在何處?”王臣道:“權賃一所住下,再作區處。”

當下撥轉船頭,原望江東而回。那些家人起初像火一般熱,到此時化做冰一般冷,

猶如斷線偶戲,手足撣軟,連話都無了。正是乘興而來,敗興而返。到了杭州,

王臣同家人先上岸,在舊居左近賃了一所房屋,製辦日用家夥,各色停當,然後

發起行李,迎母妻進屋。計點囊橐,十無其半,又惱又氣,門也不出,在家納悶。

這些鄰家見王媽媽去而複回,齊來詢問。王臣道知其詳,眾人俱以為異事,互相

傳說,遂嚷遍了半個杭城。

一日,王臣在堂中,督率家人收拾,隻見外邊一人走將入來,威儀濟楚,服

飾整齊。怎見得?但見:頭戴一頂黑紗唐巾,身穿一領綠羅道袍,碧玉環正綴巾

邊,紫絲絛橫圍袍上,襪似兩堆白雪,舄如二朵紅雲。堂堂相貌,生成出世之姿;

落落襟懷,養就淩雲之氣。若非天上神仙,定是人間官宰。那人走入堂中,王臣

仔細看時,不是彆人,正是同胞兄弟王宰。當下王宰向前作揖道:“大哥彆來無

恙?”王臣還了個禮,乃道:“賢弟,虧你尋到這裡!”王宰道:“兄弟到京回

舊居時,見已化為白地。隻道罹於兵火,甚是悲痛。即去訪問親故,方知合家向

已避難江東。近日大哥至京,整理舊業,因得母親凶問,剛始離京。兄弟聞了這

信,遂星夜趕來。適才訪到舊居,鄰家說新遷於此,母親卻也無恙,故此又到舟

中換了衣服才來。母親如今在那裡?為何反遷這等破屋裡邊?”王臣道:“一言

難儘!待見過了母親,與你細說。”引入後邊,早有家人報知。王媽媽聞次子歸

家,好生歡喜,即忙出來,恰好遇見,王宰倒身下拜,拜畢起身。王媽媽道:

“兒!我日夜掛心,一向好麼?”王宰道:“多謝母親記念。待兒見過了嫂嫂,

少停細細說與母親知道。”當下王臣渾家並一家婢仆,都來見過。王宰扯王臣住

外就走,王媽媽也隨出來,至堂中坐下。問道:“大哥,你且先說,因甚弄得恁

般模樣?”王臣乃將樊川打狐起,直至兩邊掇賺,變賣產業,前後事細說一遍。

王宰聽了說:“元來有這個緣故,以致如此!這卻是你自取,非乾野狐之罪。那

狐自在林中看書,你是官道行路,兩不妨礙,如何卻去打他,又奪其書?及至客

店中,他忍著疼痛,來賺你書,想是萬不得已而然。你不還他罷了,怎地又起惡

念,拔劍斬逐?及至夜間好言苦求,你又執意不肯。況且不識這字,終於無用,

要他則甚!今反吃他捉弄得這般光景,都是自取其禍。”王媽媽道:“我也是這

般說。要他何用,如今反受其累!”

王臣被兄弟數落一番,嘿然不語,心中好不耐煩。王宰道:“這書有幾多大?

還是什麼字體?”王臣道:“薄薄的一冊,也不知是什麼字體,一字也識不出。”

王宰道:“你且把我看看。”王媽媽從旁襯道:“正是!你去把來與兄弟看看,

或者識得這字也不可知。”王宰道:“這字料也難識,隻當眼見希奇物罷了。”

當時王臣向裡邊取出,到堂中,遞與王宰。王宰接過手,從前直揭至後,看了一

看,乃道:“這字果然稀見!”便立起身,走在堂中,向王臣道:“前日王留兒

便是我。今天天書已還,不來纏你了,請放心!”一頭說,一頭往外就奔。王臣

大怒,急趕上前,大喝道:“孽畜大膽,那裡走!”一把扯住衣裳,走的勢發,

扯的力猛,隻聽得聒喇一響,扯下一幅衣裳。那妖狐索性把身一抖,卸下衣服,

見出本相,向門外亂跑,風團也似去了。王臣同家人一齊趕到街上,四顧觀看,

並無蹤影。王臣一來被他破蕩了人家,二來又被他數落這場,三來不忿得這書,

咬牙切齒,東張西望尋覓。隻見一個瞎道人,站在對麵簷下。王臣問道:“可見

一個野狐從那裡去了?”瞎道人把手指道:“向東邊去了。”王臣同家人急望東

而趕。行不上五六家門麵,背後瞎道人叫道:“王臣,前日王福便是我,令弟也

在這裡。”眾人聞得,複轉身來。兩個野狐執著書兒在前戲躍,眾人奮勇前來追

捕。二狐放下四蹄,飛也似去了。王臣剛奔到自己門首,王媽媽叫道:“去了這

敗家禍胎,已是安穩了,又趕他則甚!還不進來?”王臣忍著一肚子氣,隻得依

了母親,喚轉家人進來。逐件檢起衣服觀看,俱隨手而變。你道都是甚麼東西?

破芭蕉化為羅服,爛荷葉變做紗巾,碧玉環柳枝圈就,紫絲絛薜蘿搓成,羅襪二

張白素紙,朱舄兩片老鬆皮。眾人看了,儘皆駭異道:“妖狐神通這般廣大!二

官人不知在何處,卻變得恁般廝像。”王臣心中轉想轉惱,氣出一場病來,臥床

不起。王媽媽請醫調治,自不必說。

過了數日,家人們正在堂中,隻見走進一個人來。看時,卻是王宰,也是紗

巾羅服,與前妖狐一般打扮。眾家人隻道又是假的,一齊亂喊道:“妖狐又來了!”

各去尋棍覓棒,擁上前亂打。王宰喝道:“這些潑男女,為何這等無禮!還不去

報知奶奶!”眾人那個扌采他,一味亂打。王宰止遏不住,惹惱性子,奪過一根

棒來,打得眾人四分五落,不敢近前,都閃在裡邊門旁指著罵道:“你這孽畜!

書已拿去了,又來做甚?”王宰不解其意,心下大怒直打入去。眾人往內亂跑,

早驚動王媽媽,聽得外邊喧嚷,急走出來,撞見眾人,問道:“為何這等慌亂?”

眾人道:“妖狐又變做二官人模樣,打進來也!”王媽媽驚道:“有這等事?”

言還未畢,王宰已在麵前,看見母親,即撇下棒子,上前叩拜道:“母親,為甚

這些潑男女將兒叫做妖狐孽畜,執棍亂打?”王媽媽道:“你真個是我的孩兒否?”

王宰道:“兒是母親生的,有什麼假?”

正說間,外麵七八個人,扛抬鋪程行李進來。眾家人方知是真,上前叩頭謝

罪。王宰問其緣故,王媽媽乃將妖狐前後事細說。又道:“汝兄為此氣成病症,

尚未能愈。”王宰聞言,亦甚驚駭道:“恁樣說起來,兒在蜀中,王福齎書至,

也是這狐假的了。”王媽媽道:“你且說書上怎寫?”王宰道:“兒是隨駕入蜀,

分隸於劍南節度嚴武部下,得蒙拔為裨將。故上皇還京,兒不相從歸國。兩月前,

忽見王福齎哥哥書來,說向避難江東,不幸母親有變,教兒速來計議,扶柩歸鄉。

王福說要至京打掃塋墓,次日先行。兒為此辭了本官,把許多東西都棄下了,輕

裝兼程趲來,才訪至舊居,鄰家指引至此。知母親無恙,複到舟中易服來見。正

要問哥哥為甚把這樣凶信哄我,不想卻有此異事!”即去行李中開出那封書來看

時,也是一幅白紙。合家又好笑,又好惱。王宰同母至內見過嫂子,省視王臣,

道其所以。王臣又氣得個發昏。王媽媽道:“這狐雖然憊懶,也虧他至蜀中賺你

回來,使我母子相會,將功折罪,莫怨他罷!”王臣病了兩個月,方才痊可,遂

入籍於杭州。所以至今吳越間稱拐子為野狐精,有所本也。蛇行虎走各為群,狐

有天書狐自珍。家破業荒書又去,世人千載笑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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