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摩勒、柳夢煙、王建三人隻覺滾滾而來的音浪震得鼓膜疼痛,手上招式不由一緩。
孟楷腳下並未穿寬大的木屐,甚至沒有卸甲,健碩的身軀直接衝入泥潭之中,憑著絕強的縱躍之力,一次次自泥沼中騰躍而出,帶得泥漿像沸騰一般迸濺。
水流依然帶著石塊和冰塊呼嘯而下,有不少直接打在孟楷身上,撞擊之力令孟楷很快受傷數次,口中也逸出血線來,但他的表情卻越發豪勇。
“傷我師弟者,當滅族。”孟楷渾身鮮血斑駁,卻以充滿殺意的眼神掃向鐵摩勒、柳夢煙、王建三人:“你們是嫌自己命長了,還是族人太多了?”
僅僅是孟楷身上翻湧的氣血波動,就令三人感覺到仿佛被巨石壓住胸口,難以喘過氣來。
宋州戰場上,雪帥齊克讓評價過孟楷是武學奇才,假以時日,武力必然在自己之上。
很顯然,這半年裡,孟楷厚積薄發,藝業已有了極大的突破,宣花大斧一蕩,浩然若力劈華山,兩大掌門陡覺威勢逼人,頃刻抽身退去。
至於王建,更不敢攖其鋒芒,將杆棒在地麵上一點,借力退開三丈。
“孟絕海不愧是勇冠三軍,上次也是你攪局壞了咱大事。”王建冷笑道。
雖然早有預料,但朱溫瞧著孟楷濕透的衣甲和滿身的汙泥,身上被泥石撞出的傷口,與唇邊的血線,仍不由眼中略酸:“師哥,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孟楷揚了揚粗濃的眉峰:“我如果說你長得很像我弟弟,你信嗎?”
又道:“他若還在世,也有你這麼大了。”
朱溫神色微變,孟楷卻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騙你的,你還真信了,我孟楷哪有什麼弟弟。”
“做師哥的愛護師弟,豈不是天經地義的道理?”
朱溫想不到,一向率直沒心眼的大師哥孟楷,在生死戰場上,竟和自己開起這樣玩笑來。
其實他讓孟楷在略靠前之處,而親自殿後,本來就有以身為餌把王建誘出來的計劃。孟楷身旁,他很是配了些好手。
以朱溫想來,孟楷之勇,深入人心,若孟楷直接就在自己身邊,敵人必然忌憚,不敢輕易發動。
未想到王建用泥石流衝下來,精確切斷了後隊與孟楷之間的聯係,他幾乎弄巧成拙。
然而孟楷竟不帶一兵一卒,直接舞著大斧,頂著蓋頂砸下的土石,自泥石流積成的泥淖中橫穿過來。
孟楷就有這樣的底氣,哪怕隻有自己一個人,也頂得上千軍萬馬。
孟楷的功夫,走的是聚沙成塔,厚積薄發的路子,相當重視夯實基礎。因此朱溫剛投到黃巢門下時,便發現孟楷的武藝比自己強得並不太多。
然而孟楷已到了量變引發質變的關鍵階段,突破瓶頸之後,進境之速,實非常人所能想象,如今即使麵對四帥一級的宗師高手,也未嘗會落下風!
“王盟主去了,我孟絕海便做第二個王盟主,憑手中大斧,威壓天下!”孟楷抗聲道:“你們這幫蟲豸,豈堪一擊,一發上來吧!”
說著,孟楷到隊伍後頭去牽馬:“一百騎士被五百個幾乎不著甲的步兵壓著打,也實在不合情理。”
聽到這話,不止朱溫,尚存的草軍戰士們在絕境逢生,長舒一口氣之後,也不由苦笑。
草軍騎士又不是朝廷的精銳具裝甲騎,敵人的步兵卻儘是精銳,這有什麼不合情理的?
然而己方有孟楷這樣的頂級猛將打頭,還真不必繼續防守,大可上馬衝擊敵人。
小規模的騎兵作戰,有沒有猛將作為核心,實是天壤之彆。
“蟲豸們退下去了,好得緊。”孟楷決然道:“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話音方落,眾人便看見遠方騰起陣陣煙塵。
王建顯然不止安排一道伏兵,敵人的騎兵隊也來了。他們為了避開朱溫的偵查,躲在偵查範圍之外,因此趕過來花了點時間。
但對孟楷來說,這無疑不是什麼大事。
他當先馳馬而下,宣花大斧橫掃,日不移影間,便將四五名忠武軍銳卒的腦袋全數劈成兩半,如劈柴火一般。
“你的劍雖然很利,但還是比不上我孟絕海的斧頭利。”麵對不敢攖自己鋒芒的昆侖派掌門鐵摩勒,孟楷出言譏諷。
鐵摩勒當然不服氣到了極點。
但這個古銅色臉膛的青年人散發出的威勢,實在讓他聯想到父親鐵昆侖臨死前跟他說過的王仙芝的絕世氣勢。
這青年人遍身泥濘血汙,卻膽氣越壯,仿佛世外凶神。凜凜威嚴直接震撼到鐵摩勒心坎裡。
鐵摩勒冷聲道:“小子你休得猖狂,待本掌門的回鶻騎士過來……”
原來王建設下的第二道伏兵,正是鐵摩勒在甘州重金招募的回鶻騎士。
這兩百騎士,都是回鶻人中弓矛俱精的鍵銳之士。聽說監軍宦官楊複光要組建監軍院親兵,鐵摩勒直接將自己招募的五百回鶻騎兵獻上,其中三百人參與了絞殺王仙芝的蘄州血戰,剩下的兩百銳騎則交給了王建,作為進一步的底牌。
但孟楷眸光流轉,氣吞山河,全然沒把這些即將拍馬殺到的回鶻勇士放在眼尾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