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嘯還不及繼續應答吳參軍,徐君竹已經一把奪過她手裡的水囊,晃了晃,壺嘴朝下,往手心傾倒液體。
徐君竹得意地笑著,向錯愕近前的吳參軍展示:“鴨湯,香得很,還帶著鴨肉。切得這樣小,灌進嘴裡就容易多了。看來,馮府對江夏王府的故人,還真是情深意切。”
吳參軍若非親眼所見,實在難以置信。
“徐司使,這,怎麼回事啊這?她灌的是鳳山淩陰的冰水,灌完後,我還驗看過。一個胡人的破皮囊子,也做不出咱漢人的鴛鴦壺呐。馮娘子,你從哪兒灌進去的鴨湯?”
吳參軍慮及馮縣主的身份,出語還維持著幾分禮數,心裡的火頭卻已竄了上來。
這姓馮的小丫頭,坑死老子了!
徐君竹見馮嘯隻冷冷地盯著自己,一言不發,有種困獸的倔樣兒,越發痛快。
為舊時仇怨出了口惡氣的痛快。
她從腰間的躞蹀帶上取下匕首,二話不說割開皮囊。
她方才認定有詐,隻是從窺探馮嘯的手勢細節,結合馮府與江夏王府的交情,來推斷的。她也好奇,馮嘯是怎麼偷梁換柱的。
很快,她明白了。
徐君竹從破開的馬皮水囊裡,拈出一團淺黃色的薄膜。
吳參軍湊近一瞧,認了出來:“這是,腸衣?”
徐君竹悶悶地應了一聲,繼續翻撿皮囊,又有了新發現。
她從水囊的把手處,拔出一根細細的鐵釺子,扭頭掃視一圈,目光捕捉到了靜靜佇立的穆寧秋。
徐君竹心道:這小胡商還挺有種的,露餡了也不跑?莫不是馮府的家奴,喬裝打扮來演戲而已?
話說那吳參軍手下,很有幾個老刑名,他平日裡沒少認識作奸犯科的各樣機關,此時已弄明白了。
腸衣先癟著塞進馬皮囊,再灌進鴨肉湯,細線紮緊後,吊在皮囊開口的衍縫處。皮囊和腸衣之間還有空隙,可以裝水。又因水囊本就有動物皮毛的腥臊味,輕微的鴨油即使滲了點滴出來,也會被掩蓋。
馮嘯糊弄過參軍的檢視,給劉頤喂水時,摁下鐵釺子,戳破鼓脹的腸衣,讓鴨肉湯流出來。
怪不得,這小丫頭磨磨蹭蹭,又是搗鼓劉頤的鐵鏈,又是擺弄水囊的方向。
她兩個幫手故意打情罵俏,蘇小小還去挑事閒漢。
都是為了轉移眾人的注意力而已。
吳參軍心電飛轉,做了個計較。
他從徐君竹手裡,抓過插著鐵釺的那一半皮囊,瞪著穆寧秋喝問:“你們胡人的水壺,外頭這個鐵瓣兒,是做甚的?”
穆寧秋不卑不亢地答道:“掛在馬背韁繩上用的。”
吳參軍揚起皮囊,向四方聚眾道:“鐵釺子藏在後頭,不容易被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