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燕子被人從高空推了下去,燕子“啊......”的一聲驚醒了。原來是愛民在叫她吃飯。燕子還真有點餓了,中午飯就沒有吃多少,燕子掀開被子滑下炕穿上鞋子出去了。這個季節也沒有什麼好吃的,園子裡的菜基本上都沒有了,還有少部分二茬小青菜,西紅柿和辣椒基本沒有了,還有幾個茄子掛在秋後的秧子上。今天晚飯就是燉茄子,看著這黑乎乎的茄子還真沒有食欲,不過餓了,還是吃點吧。
從燕子回來到現在愛民一直沒有說話,也許他覺得實在太悶了吧?終於開口了:“燕,你是怎麼想的?有什麼想法說出來,我尊重你的意思。”看似很大度地樣子。
“我很想知道你的意思,知道了你的意思,我才能有想法,才能知道怎麼做。”燕子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一邊吃飯一邊說。
愛民放下還沒有吃完的碗,雙手插進褲袋裡,好像非常艱難的抉擇著。
燕子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吃著飯,用餘光看著愛民一臉複雜的表情,淡淡地說:“不用糾結了,離婚吧。本來就是不相愛的兩個人,如果用孩子來維係也不會長久,何必大家都不痛快?況且你不是懷疑這個孩子有問題嗎?就當是我......不檢點好了。你不必為難。”燕子咽了一口飯繼續說:“離婚也不會痛苦難過,因為你也沒有付出過感情。所以這段婚姻本來就是個錯誤,現在糾正還不晚。”燕子放下碗進了屋,打開電視坐在炕沿上看了起來,電視裡正在播放香港電視劇《萬水千山總是情》。
愛民依著門框站在門口,還是不說話,燕子脫鞋上炕蓋上被子睡覺。她實在不願意看他這副模樣,一言不發,有什麼話直說,不說話是想怎麼樣?燕子心裡暗下決心,從現在起一句話都不說。過去兩人生氣都是燕子先說話,這次絕不。
早上,吃過飯燕子帶著小動物上班去了。燕子準備等到什麼時候把這些小動物處理了就不回來了,在這樣的環境裡生活,心情不好對孩子也不好。現在就等著下雪了,下雪後才會有來收購小動物的,因為殺鵝必須要落雪以後,到底為什麼燕子也說不清楚。
這場雪雖然姍姍來遲,可終於還是來了。收鵝的人每天都有,燕子不急著賣,這就像買東西,先來收鵝的一定便宜,因為養鵝的人多,鵝會越賣越少,收鵝的人便會自己根據需求講價,所以一定要等到合適的價格再賣。
最後,燕子賣了六隻鵝,賺了三百多,相當於燕子小半年的工資呢。其實賣掉這些小動物燕子還是很心疼的,因為這些小動物畢竟在燕子最孤獨的時候陪伴了她,讓燕子不再孤獨,反而增添了些許快樂,就像燕子從小養大的孩子一樣,可是現在實在沒辦法繼續養下去。因為燕子的肚子越來越大,加上天氣冷吃食容易凍,所以不方便繼續養。燕子留下了兩隻鵝,燕子給婆婆一隻,自己娘家一隻。雖然婆家不待見自己,畢竟現在還是婆婆,況且燕子懷孕這幾個月,公公經常過來幫助自己,燕子是個講道理、重情義、懂得感恩的人。她沒有錢還這份人情,就給一隻鵝吧,畢竟是自己養的。燕子自己沒有留,因為她不想給他吃。婆婆對她有成見,她可以無視,而他對她有成見她不能接受,也不能原諒。婚,一定要離!一定!
鵝處理掉了,這裡沒有什麼放不下的了,回不回來也無所謂了。隻是天寒地凍的要不要回媽媽家來回通勤上班呢?如果媽媽問起來怎麼回答呢?實在不願意和他同床共枕。
今天一定要和他徹底攤牌,離婚!
愛民的爸爸聽說燕子要離婚,趕了過來問問。
“我聽愛民說,你要離婚?為什麼?”
“你還是問問你兒子吧。”
“我問了,他不說。”
“哦,他都不想說,我更不想說了。因為想離婚的不是我而是他。”
“他出去乾活半年,回來以後你們是吵架了,還是彆的什麼原因?”
“他是不敢說吧?現在我不想和他同處一室。他讓我瞧不起。”
“......”公公無語。
“這個房子是單位分配給我的,我現在不想和他在一起,如果他想住,我就回娘家住,通勤上班。”
“那你不願意和愛民住在一起,這數九寒天的,天冷又路滑,十多裡的路,你現在這個樣子騎自行車通勤上班也不安全。那我就把愛民帶走吧,離婚的事情先不要提,等孩子生下來以後再說。我讓愛民負責你的吃水問題,你看怎麼樣?”
“生完孩子再說?什麼意思?是生完孩子看結果嗎?是愛民就留下,如果不是婚姻結束,是這樣的嗎?”燕子麵無表情地看著公公,諷刺地問道。
“嗯......嗯......”公公無地自容地嗯了兩聲就沒有了下文。
燕子了然,這就是一家人,想法和做法都是如出一轍,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燕子什麼也不說了,現在這個樣子,離婚肯定不行,孕期法院是不予受理的。那就按他們說的做吧。這不是明擺著他們什麼都知道,就是想讓燕子自己說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嗬嗬,說是愛民的嗎?他們不相信,如果相信就不會這麼做了。所以他們就是等孩子出生以後看結果的,就是這個意思。這一家人啊,也沒誰了。不管怎麼樣,燕子終於擺脫了那雙懷疑的眼睛和那張冰山似的臉,也釋放了一直壓抑的心情,現在的燕子心情大好。
也許是心情好的原因吧?愛民在的時候,時間就像凝固了一樣很慢很慢。現在愛民不在了,心情愉悅了,時間反倒過的好快,轉眼新年快到了。
新年到了!八八年新年!愛民來接燕子回去過年,燕子拒絕了。因為燕子知道這絕不是愛民的本意,是他爸爸讓他過來的,所以燕子拒絕了。何必呢?不愛就是不愛,為什麼要假情假意地做給彆人看呢?不如回自己媽媽家,心情該有多舒暢!
元旦放假。
燕子挺著七個月大的孕肚騎著自行車回娘家了。去往娘家的路是南北走向的沙土路國道,路麵雖然不寬,但也足夠平坦,隻能並列行駛兩輛車。國道的兩側都是高大挺拔的鑽天楊,排列整齊,就像兩排列隊的士兵一樣,經曆著風霜雨雪,經曆著春秋冬夏。路的東側50米外是通往鶴南的鐵路,右側是本屯的水田地的排水溝,深有一米四五左右吧。
這個季節的東北已經是三九天,出門就是白茫茫一片,放眼望去,無邊無際的大平原沒有分界線,天地相連。燕子騎著自行車上了國道,冰天雪地,風大路滑,每一輛車都開的飛快,帶著風夾著雪刮的燕子睜不開眼睛,燕子一路小心翼翼,上去下來,下來上去的折騰著,本來四十分鐘的路程硬是讓燕子走了一個多小時。
燕子推著自行車剛一踏進院子,爸爸媽媽就從玻璃窗看見燕子,急忙從屋裡跑了出來,爸爸接過燕子的自行車往裡走,媽媽仰著脖子往後看:
“怎麼你自己回來的?愛民呢?”
“我自己回來的,我沒讓他來。”燕子為了不讓媽媽看出問題,故意說的輕輕鬆鬆的,因為燕子畢竟有八個月的身孕。
“這大雪天的,車又這麼多,他就讓你自己回來?他長沒長點心?”媽媽非常生氣的說著,一邊給燕子拍著身上的雪,回家的感覺真好。
燕子的眉毛、眼睫毛、帽子四周都因為嗬氣掛著厚厚的霜。她一邊跺著腳上的雪,一邊接過媽媽遞過來的毛巾擦著臉,說:
“我不願意他跟著我,再說我想在家多呆幾天呢,他要是來了,今天晚上還得回去。”
爸爸這時候進來說:“那也得讓他送你啊,這要是半路滑到都是事兒。”
“沒事,我心裡有數,來車了我就下來不騎。車過去我再騎,要不能走這麼長時間嗎?讓他送我?我還不如自己回來呢。”燕子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身體。
因為懷孕自身就笨些,冬天穿的又多,燕子自己的衣服肯定就穿不了了,穿著弟弟的小棉襖,走這一路還是出了一身汗。燕子換了拖鞋,脫了棉襖就上了炕:“媽,這炕真熱乎。”說著在被架上拿過一個枕頭就躺下了,因為出汗,衣服有點潮。懷孕到這個月份了,坐著感覺呼吸困難。這懷孕的人就是嗜睡,躺下沒一會就睡著了。
燕子睡的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覺好吵,睜開眼一看,姐姐和哥哥嫂子都回來了。姐姐是從市裡坐火車回來的,哥哥嫂子離媽媽家較近,騎自行車幾分鐘就到了,買了好多東西。
燕子坐起來和大家打著招呼:“嫂子來了?還拿了那麼多東西,上炕暖和暖和吧,炕可熱乎了。”燕子說著往炕裡挪了挪。然後又朝姐姐說:“姐,把你手套拿過來放炕上,一會就乾了。”
嫂子坐在炕沿上看著燕子說:“怎麼沒看見愛民呢?你自己咋回來的?”
“我自己騎自行車回來的,我沒讓他回來,他要回來,我今天晚上還得回去。我回來多呆幾天,我們放三天假。”
“燕,你自己回來的,這冰天雪地的咋不讓他送你呢?你摔了咋整啊?瞎嘚瑟。”姐姐非常擔心又非常生氣地說。
“他送我也是騎自行車,就他的自行車技術還不如我呢,我自己騎自行車,來車我就下來。坐他自行車,你上去他扭兩下,你下來他又扭兩下。車把都把不穩,我還真怕他給我整溝裡去。”燕子為了不讓大家看出來他們之間有問題,故意開玩笑地說著。
今天是一九八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明天就是一九八八年的新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