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坐上了回家的公交，從子佳木斯到燕家有十幾公裡。去燕子家是長途大巴，20多分鐘的路程。燕子找了一個靠窗的座位，一路上燕子一直看向窗外。9月的東北已是初秋，有些樹葉已經開始泛黃，公路兩邊經過的水田地已經黃澄澄的，飽滿的稻穗彎著頭在風中搖擺，陽光下就像鍍上了一層金箔。路邊的小草中五顏六色的野花也隨風搖動，他們沒有牡丹那麼富貴，也沒有玫瑰那麼嬌豔，但當下躋身於小草裡的朵朵小花迎著朝陽綻放，五彩斑斕，它們是最美的。
遠處的山巒連綿起伏，清晰可見的樹木仍然鬱鬱蔥蔥。這時的燕子才覺得自己的家鄉原來這麼美。江木石到燕子家有一座橫跨鬆花江的公路大橋。大橋於1986年7月開工，1989年9月建成，總投資1.06億，國家投資三分之一，省市各分擔三分之一。橋址位於紅旗路北端，是鬆花江上第二座大型公路橋，橋長1396.8米，橋麵為4車道，淨寬14米，兩側人行道各1.5米。橋下航道淨寬70米。
大橋南起防洪堤大壩與紅旗路相接，北至蓮江口鎮，與哈蘿公路相連，南北貫穿鶴大公路，也是鬆花江南北人民群眾交流的重要通道。燕子乘車走上大橋的時候，就看見江麵波光粼粼，橋下的岸邊有幾個垂釣的愛好者在垂釣，還有幾艘小漁船有漁民撒網，遠處一艘二層客船鳴著汽笛準備離港。燕子在想這麼美的景色過去怎麼就沒有發現呢？
下了橋就是江木石周邊的村落，現在交通很方便，所以這些村屯家家戶戶的生活都很富有。這些村屯建橋前的茅草屋現在都是磚瓦到底的大瓦房，花香四溢的大庭院，有的人家還蓋起來二層小樓。他們都是農民，主種玉米、大豆；還有的是菜農，主種蔬菜和香瓜、西瓜。他們就是通過這座大橋往市裡輸送他們自己親手種植的純天然蔬菜，方便了市民的菜籃子富了自己錢包。
燕子一路欣賞著沿路風景，現在已經是瓜熟蹄落的季節，從下了橋路開始就看見公路兩邊擺地攤賣瓜果梨桃的：
“西瓜、西瓜，沙瓤大西瓜啦！”
“哎，又香又甜的香瓜了！”的吆喝著，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長。他們有的光著上身，肩頭上搭條毛巾；有的披個小衫，戴頂大沿草編草帽；還有的半躺著身子依在草席上。燕子看著這一幕幕就想起電影《小兵張嘎》裡的一個場景了，胖翻譯官在街頭買西瓜被羅忠寶收了的場景，燕子笑了笑又搖了搖頭。
馬路上，燕子從開著的車窗感受著來來往往的車輛，一輛接一輛地象風一樣地在燕子眼前與大巴擦肩而過，留下了一溜塵埃，燕子立刻拉上了車窗。
大巴很快就到站了，媽媽家樓下就是大巴站點，下車那一刻，燕子卻突然有種心酸的感覺，她強忍住眼淚沒有流了下來。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媽媽，走的時候沒有和任何人說一句話，甚至連媽媽一麵都沒有見。其實燕子向來心軟，每次發生事情她都會把一切責任都歸結於自己，所以這次如果不是弟弟家搞事情她是不會離開家的。
燕子從站點穿過馬路，站到一個供路人休息的石凳上，在人群中尋找媽媽的身影，在媽媽家樓下的長椅上四個年華垂暮的老者在攀談。燕子看到了那個在夢裡見過幾百回的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滿臉是歲月留下的滄桑，歲月也染白了滿頭青絲。燕子跑過去聲音有些顫抖：“媽，我回來了。”
媽媽抬頭看了一眼燕子，笑得滿臉的皺紋就像水裡丟進了一粒石子所蕩開的漣漪一樣：“哎呀，我老閨女回來了，我要回家了，不和你們嘮啦。”媽媽站起來拉著燕子的手就走。
燕子看著媽媽的笑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又是一頓自責。這一刻燕子對：“父母在不遠遊”這句經典佳句才真真正正地體會到了。
燕子扶著媽媽往家走，媽媽問：“你是休息嗎？還是回來就不去了？”
“媽，我就待兩天，回來有事。”燕子陪媽媽回到家就給弟弟打了電話，讓他回來一趟。因為退休以後，燕子的工資都是弟弟打理的，至於有多少錢隻有弟弟知道。如果不夠學費的話，燕子恐怕還要借。燕子一點也不想借錢，這些年燕子過的雖然很苦，沒有一分錢存款，但是燕子同樣的一分錢外債也沒有，她經常說：如果背上外債，這輩子都喘不過氣來。
因為燕子沒有吃早飯，就隨便吃了一點，弟弟回來了：“二姐回來了？回來待幾天啊？”
“我明天晚上就回去，我回來是給琦兒籌學費的，我想讓他學習動漫。哈市一個單位招動漫生，畢業就留單位工作。他平時就喜歡畫畫，我想給他一個機會。”
“學費太貴了，又不是正規學校，以後能找到工作嗎？”
“找不到工作，也算學了一門手藝，將來還能有個飯碗吃飽飯。不然什麼也不會將來去工地搬磚啊？”
弟弟拿出一個存折遞給燕子：“這就是你的工資，好像有五六千吧。”
“你又給寧寧交什麼學費？他大學都不想讀花了你多少錢了？”媽媽不同意燕子給琦兒交學費，媽媽知道這些年燕子為了孩子吃了多少苦，所以她不想燕子五十多歲了還要吃苦受累。
“媽，現在工作很難找，他不學點知識將來隻能靠出苦力吃飯了，所以讓他學點特長也算是一門手藝吧，將來工作好找還不累。”
“學好以後上遊戲公司工作也行，遊戲公司工資很高，一年三十萬不是問題。三毛子家孩子在北.京遊戲公司，人家在北.京都買房子了。”弟弟華飛一邊玩著電腦一邊說。
“學費那麼高你哪有那麼多錢？這退休才幾天，一個月就幾百塊錢吃飯都不夠，你拿什麼給孩子交學費？寧寧是兒子，他都二十多了，你不給他留點錢，將來結婚怎麼辦？就那麼點退休金你還要拿走？”媽媽其實也心疼琦兒，畢竟在自己身邊生活了十幾年，琦兒從小到大也吃了不少苦，媽媽怎麼會不知道，可是媽媽更心疼自己的女兒。
“媽，你就不用管了，你心疼你姑娘，我姐心疼她兒子也正常啊。再說動漫學好挺掙錢的。”弟弟替姐姐說著話，當然弟弟還是懂一點市場的。
燕子拿著工資卡去銀行提現，從退休到現在9個月，扣掉一個月工資，這個月的還沒有發，也就是說卡裡有7個月的工資，每個月700的話卡裡有不到5000的工資，學費6000。燕子取了錢在回家路上給媽媽買了一箱奶和一些水果。
回到家，燕子向弟弟借了一點：“華飛，你借我1000塊錢吧，我工資卡裡錢不夠，我這個月的工資你取了吧。”
“沒事，你用吧。到時候再說。”
燕子在家待了兩天，給媽媽洗衣做飯打掃房間，也賠了媽媽兩天。晚飯後燕子坐了最後一班大巴回到市裡，然後再坐晚上八點多的火車回哈市。
買了車票還是無座，又要站九個半小時了。燕子還是站到了車門口，現在的過道雖然沒有來的時候人多，但是乘務員驗票，來回走動的人多，還是躲在門口好。燕子沒有行李沒有包，一個人隨便在哪都一樣，一個人身體超出極限站著也可以睡著。
也許是因為實在太累了吧？也許是因為學費湊齊了心放下了吧？燕子的睡顏是放鬆的、釋然的，還帶著些許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