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元瑤堵上柳擎蒼的時候,商行的後門處,幾道鬼影悄無聲息地越牆而入。
正是徐秉坤另外派遣的死士。
天行劍宗內部、丹霞幫、城主死士,三方裡應外合,縱使有一批忠誠門人護著沈棠那瘸子,這一次也要地覆天翻。
剛剛進入後院,就看見一個小道童獨自坐在池水邊上,正對著地上的篝火搓著手手。
烤紅薯的香味悠悠飄傳。
死士們麵麵相覷,卻也都從對方眼中看見了狠厲。
誰叫這小鬼倒黴呢,這大晚上的出來烤什麼紅薯!
“嗖嗖嗖!”眾人飛速掠過小道童身邊,死士首領順便一劍抹在她的脖子上。
一劍方出,忽地“咦”了一聲,劍尖沒有接觸到什麼的反饋啊……
他愕然轉頭看了一眼,剛剛還在那邊烤紅薯的小道童不知何時消失不見。
炊煙嫋嫋,蔓延小院,渾濁的池水似乎扭曲起來,一時間分不清哪裡是夜,哪裡是水。
就連身邊人都不見了,隻剩茫茫的黑。
“糟了,幻陣!”死士首領厲聲喝道:“停止前行,結陣自守!”
話音方落,麵前又出現了小道童的胖臉,一手吃著紅薯,一手挑著一麵小幡,大眼睛烏溜溜地盯著他。
那幡上還寫著“測字問卦”呢。
死士首領厲聲怒喝:“你是何人,在此裝神弄鬼!”
“你們居然不害怕?”阿糯很困惑,轉頭看了眼自己的小幡,恍然大悟,伸手把小幡撥了一麵。
那一麵轉了過來,終於不是“測字問卦”了,上書“人皇幡”。
阿糯露齒一笑:“現在怕了吧?”
死士們心裡確實有點難言的惶恐,那不是因為這什麼狗屁人皇幡,而是因為這小孩本身就很詭異。這惶恐越來越濃,終於忍不住發聲喊,一劍刺了過去。
白幡輕動。
鬼哭之聲忽地響徹黑夜。
死士們隻覺得腦海一陣翻湧,頭疼欲裂,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鬼哭停歇,小院重新清幽。地麵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堆屍首,個個睜圓著眼睛,好像臨終見到了最可怕的夢魘。
“我就說你們怎麼可能不害怕,師父用這杆子打我屁股,我都怕。”阿糯收起小幡,一路啃著紅薯回了西廂。
陸行舟坐在院子中央閉著眼睛,此時慢慢睜開,看著阿糯蹦蹦跳跳回來的樣子,眼神寵溺。
阿糯把小幡遞了過去:“師父,這裡有妖氣誒。”
陸行舟接過小幡,凝視片刻,蹙眉低語:“他們不是妖,不過有所沾染……說明有妖魔潛伏夏州左近,並與這些人有所接觸。這情況,徐秉坤知不知道?”
…………
夜涼如水,獨孤清漓推著沈棠到了陸行舟的西廂院落。
陸行舟沒有回屋休息,也不像往常那樣煉個沒完的丹。
他就安靜地坐在院中,靜靜地看著天上清冷的月光。阿糯搬把小凳子坐在旁邊,也抬頭看月亮。
一大一小跟雕塑似的。
沈棠看得有點好笑,悄悄問阿糯:“阿糯在看什麼呢?”
阿糯咕噥:“師父說月亮裡有兔子有桂樹,還有人在砍樹,我怎麼看都沒有。師父就是不想讓我覺得月亮像顆丹,騙我裡麵有人,不能吃。”
陸行舟無奈道:“我不騙你有人,你就能吃了?”
阿糯流下了口水:“可是看著好好吃啊!”
陸行舟隨手塞了一粒糖到她嘴巴裡:“吃完記得刷牙漱口,然後去睡覺,我有事和沈姑娘說。”
阿糯蠕動著腮幫子吃糖,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又想說你是修行者不會蛀牙,不要漱口?我不認識這麼醃臢的小孩。”
“不是……”阿糯抽抽鼻子:“說到月亮,你都好久沒給我講故事了……”
“乖。”陸行舟揉揉她的腦袋:“我們就說幾句話,等會兒一定給你講,好不好?”
“好吧。”阿糯神色又亮堂了少許,轉頭看了沈棠兩人一眼,撲通撲通跑進了屋。
過不多時,又端出一個小茶幾,上麵擺著茶杯茶壺,很乖地替客人泡茶。
沈棠覺得這小胖丫一開始根本不歡迎自己,覺得打擾了師父給她講故事,得到了等會一定講的承諾之後又高興起來待客了。
其實這小丫頭內心也很孤獨。
她隻有師父。
眾人一時無言,淅瀝的倒茶聲在院中響起,倒襯得夜晚更加清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