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輕響打破了屋內的死寂,木門被緩緩推開。柳元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抹警惕,手下意識地按住木盒,仿佛那是他的命根子。門口出現的是一個纖弱的身影,楚若雪端著一隻粗陶碗走了進來,碗中熱氣嫋嫋,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草藥香氣。她穿著一襲淡青色的布衫,衣角微微飄動,烏黑的長發隨意地束在腦後,幾縷發絲垂在耳邊,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晃動。她的臉上帶著一絲淺笑,清澈的雙眸中透著關切,卻又有一抹不易察覺的堅韌。
“你醒了?”楚若雪的聲音清脆而柔和,像是山間溪水流過石頭的輕響。她緩步走到床邊,將陶碗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動作輕盈而自然,仿佛生怕驚擾了什麼。她的目光落在柳元緊握木盒的手上,微微一頓,隨即移開,像是刻意避開了什麼。
柳元沒有立刻回答,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試圖從她的神情中讀出些什麼。自從家族覆滅後,他對陌生人充滿了戒備,即便是救他性命的楚若雪也不例外。他沙啞著嗓子,低聲道:“你……又給我熬藥了?”
楚若雪點了點頭,輕輕撩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她從袖中掏出一塊乾淨的布巾,俯身擦了擦桌上的水漬,動作嫻熟而細致。“這是補氣養血的藥方,我加了些山參和黃芪,能幫你恢複些元氣。你傷得太重,若不好好調養,怕是……”她的話停在半空,抬頭看了柳元一眼,見他神色陰沉,便沒有繼續說下去。
柳元低頭看向那碗藥,黑褐色的湯汁在陶碗中微微晃動,熱氣撲鼻,帶著一股苦澀的草藥味。他沉默了一會兒,喉嚨滾動了一下,終於開口:“你為何要救我?我與你素不相識,你卻費心照顧我,甚至不惜耗費藥材……”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試探,試圖從她的回答中找到任何可疑的痕跡。
楚若雪聞言,停下手中的動作,緩緩直起身子。她將布巾疊好放在桌上,轉過身麵對柳元,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那天我在山間采藥,遠遠就瞧見你倒在溪邊,滿身血汙,氣息微弱,連手腳都冰涼了。我若不救你,你怕是熬不過那場大霧。”她頓了頓,目光柔和地落在柳元身上,“我雖是個普通村女,卻也知道救人一命是件善事。何況,你眼中那股不甘,我看得出來,你還有未了的心願。”
柳元心頭猛地一震,楚若雪的話像是戳中了他心底最深處的傷口。他的瞳孔微微收縮,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有驚訝,有痛苦,還有一絲掩不住的憤怒。他低下頭,雙手緊緊攥著木盒,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低聲道:“未了的心願……哼,我的家族被人屠滅,父母雙亡,連屍骨都未能安葬。我若不報此仇,如何對得起他們?”
他的聲音低沉而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帶著無儘的悲憤。說完,他猛地抬起頭,眼中燃起一團熾烈的火焰,直直地看向楚若雪,仿佛要將內心的痛苦與怒火傾瀉而出。
楚若雪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她站在原地,雙手輕輕交疊在身前,目光平靜而深邃,似乎早已習慣了麵對這樣的情緒。待柳元說完,她輕輕歎了口氣,走到窗邊,推開半掩的木窗。一陣清涼的山風吹了進來,帶著淡淡的花香,拂過她的發絲,也拂過屋內的沉重氣氛。
“仇恨是你的支撐,也是你的負擔。”她轉過身,背靠著窗框,陽光在她身後勾勒出一道柔和的光暈,“我雖不知你經曆了什麼,但看得出,你是個有血性的人。可你現在身子虛弱,連站都站不穩,若不養好傷,談何複仇?”
柳元聞言,眼神微微一滯,憤怒的目光漸漸冷卻,化作一抹深深的疲憊。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掌心的血跡已經乾涸,留下一片暗紅色的痕跡。他知道楚若雪說得沒錯,可內心的火焰卻無法熄滅。他咬緊牙關,低聲道:“我明白……可每當我閉上眼,那一夜的血腥就揮之不去。我若不報仇,如何對得起死去的父母,如何對得起拚死救我的韓鬆?”
提到韓鬆的名字,他的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聲音哽咽了一下,眼眶不自覺地泛紅。他猛地彆過臉,不想讓楚若雪看到自己的脆弱,可那顫抖的肩膀卻暴露了他的情緒。
楚若雪看著他的模樣,心中泛起一絲憐憫。她緩步走回床邊,蹲下身子,與柳元平視。她的目光柔和而堅定,語氣輕緩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知道你放不下來,也沒讓你放下。可活著,才有希望。你若死了,仇恨再深又有何用?”
柳元愣住了,楚若雪的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他心頭。他的呼吸漸漸平緩,眼中閃過一絲遲疑。他轉過頭,直視楚若雪那雙清澈的眼睛,第一次認真地打量起這個救他性命的少女。她的臉上沒有半分矯揉造作,言行舉止間透著一股樸實與真誠,仿佛山間的清泉,純淨而自然。
沉默了片刻,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卻多了幾分真摯:“多謝你救我。若我能活下來,定會報答你今日之恩。”
楚若雪聞言,輕輕一笑,擺了擺手,轉身拿起桌上的陶碗,遞到柳元麵前,“來,先把藥喝了吧。身子好了,才能做你想做的事。”
柳元接過陶碗,粗糙的碗沿觸碰到他的指尖,帶來一絲微涼的觸感。他低頭看向碗中的藥湯,猶豫了一下,最終仰頭一飲而儘。苦澀的藥汁順著喉嚨滑下,帶著一股刺鼻的味道,卻也在他冰冷的身體裡燃起一絲暖意。他將空碗遞回給楚若雪,低聲道:“味道不怎麼樣,但……謝謝。”
楚若雪接過碗,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俏皮的笑意:“藥哪有好喝的?能救命就行。”她轉身走到桌邊,將碗放下,又從袖中掏出一塊乾淨的布巾,遞給柳元,“擦擦手吧,你掌心的血都乾了,看著怪滲人的。”
柳元低頭一看,才發現掌心的血跡已經凝固,黏在皮膚上,觸目驚心。他接過布巾,慢慢擦拭著雙手,動作緩慢而僵硬。血跡一點點被抹去,可內心的傷痕卻無法擦拭。他抬起頭,看向楚若雪,問道:“你說發現我時,可有什麼人經過,或是奇怪的動靜?”
楚若雪皺了皺眉,回憶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那天霧氣很重,我發現你時,身邊隻有一柄斷劍插在泥土裡,滿是血跡,像是剛經曆了一場惡鬥。”
“斷劍?”柳元心頭猛地一緊,眼中閃過一絲痛苦。那柄斷劍正是韓鬆的佩劍。他強忍住眼眶的濕潤,低聲道:“那是……我一位親人的遺物。”
楚若雪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眼中閃過一絲歉意。她輕聲道:“既是親人之物,我已將它收好,等你身子好些,我便還給你。”
柳元點了點頭,心中對楚若雪的信任又多了幾分。他靠回床頭,閉上眼睛,試圖平複內心的波瀾。楚若雪見他神色疲憊,便輕聲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外頭看看,順便再采些藥。”說完,她轉身離開,腳步輕盈,木門在她身後輕輕合上。
屋內恢複了寂靜,陽光灑在地板上,溫暖而寧靜。柳元閉著雙眼,胸前的玉佩傳來一絲微弱的暖流,順著他的經脈緩緩流動。他嘗試運轉《柳葉心經》,內力雖依舊微弱,卻比之前順暢了幾分。玉佩的光芒在他胸前微微閃爍,仿佛在回應他的努力。
他深吸一口氣,心中暗暗發誓:“父親,母親,韓鬆……你們的仇,我一定會報。隻要我活著,周鐵龍就彆想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