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洞之中並沒有星牧想象中的那樣漆黑,每隔一段距離,洞壁上就擺放了一種發光的石頭,也有少數是用繩子直接懸在洞頂,說不上多亮,僅勉強能夠看清楚地麵.
既然已經演成了啞巴,星牧沒打算輕易的開口,可那陸頂重居然也一直保持著沉默,右手提著一大塊還在滴血的獸肉,這是入洞後有人扔進來的,或許是對他識相的一點獎勵吧.
礦洞裡本就幽深靜謐,兩人的腳步聲清晰可聞,尤其是陸頂重的步子很重,甚至能聽到他踩斷某些小石板或碎石棱摩的聲音.
星牧暫時解除了死亡的危險,心緒漸漸的趨於平穩,不管之後要經曆什麼,至少保住了小命,隻要留著一口氣,一切都還有回轉的餘地.
他觀察這礦洞應該也是一個舊礦遺址,連走了兩三百丈,都沒有出現新挖的痕跡.
整條礦洞就像條山路,不但彎彎折折,還會起伏不定,有時候向上走數十丈後又要朝下走上百丈,有些地方特彆狹窄,連他都要低頭而行,那陸頂重更要半駝著身軀,某些地方卻非常寬闊,高及十數丈,腔長數百丈.
礦洞一直的延伸下去,時有分叉,經過的每一個分叉口都有標識,否則極容易走失,星牧默默將這些標識記下,他怎麼可能甘心做一輩子的礦奴.
往裡走了大概兩三裡遠,陸頂重停了下來,轉頭看了一眼星牧,示意他過去瞅瞅前麵的情況.
原來有一個非常深的陡坡,坡麵全是光滑的石岩,可能是石岩過於堅硬,上麵隻勉強鑿了一些淺淺的“階梯“.
陸頂重更像一個啞巴,默默的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條繩索丟給他,自己則毫不猶豫的紮穩步子,整個人作出半蹲的姿勢,順勢滑下.
星牧差點傻在那裡,這條陡坡不知道有多長,隻見陸頂重滑下去之後,“嗦“的一下就沒有了蹤影,僅聽到鞋底摩擦地麵的聲音漸漸遠去.
他拽了拽這條比鴨蛋還粗的繩索,原來末端固定在了石壁之上.
猶豫再三,他眼一閉,咬著牙往陡坡上一踏,身體立刻不可控製的滑溜而出,陡坡麵上就跟抹了油似的,怎麼都停不下來.
儘管拽著粗繩,兩手也磨得生痛,他這才明白,那些淺淺的所謂的鑿痕不是下去之時所用,而是給下頭上來之時使用,根本就減緩不了多少下滑的速度.
到了後麵,他也懶得再抓繩索,學著陸頂重的樣子滑行,直到儘頭,總算看到那個像鐵塔一樣的家夥,正咧著黑黃殘損的牙齒,笑著看他摔滑出去數丈之遠.
要不是裝了啞巴,星牧真想跟著他一起笑出聲來,剛才這一滑反而讓緊繃的恐懼情緒大大的放鬆起來.
走到礦洞的深處,明顯變的陰冷,有清晰的水滴掉落之聲,而且不止一處,某些洞壁上也出現了濕亮的水跡.
再往裡邊一些,石壁上可以看到不少暗褐色的苔蘚類植物,給陰暗的洞底帶來一些難得的生機.
繼續往下,巨大的聲響掩蓋了一切,像某種金屬打砸石頭的聲音,星牧隻得捂著耳朵去慢慢適應,隻是腳下的震蕩卻依然提醒著他以後生存的艱難.
陸頂重領著他鑽進一個從礦道邊鑿出來的洞穴,裡麵僅有鋪著爛獸皮或茅草的平整石床,所謂的被褥等物那是不存在的,不過是用樹藤或乾草編織出的所謂鋪蓋,看一眼都覺得涼颼颼的直冒冷氣,牆壁上的油脂火把似乎都增加不了半分溫度.
星牧整個臉都綠了,哪怕是原始人也沒這般的簡陋不堪吧,這幫天殺的礦匪根本就沒有把礦奴們當人在看!
一想到自己也要在這樣的鬼地方呆下去,星牧的後脊背上就不由的發起怵來,內心一片慘淡,無比的痛恨自己怎麼就得了失心瘋,迷迷糊糊之間應了“她“的蠱惑.
幾欲崩潰的星牧,最終默默的找了個石墩子一屁股坐下,硬梆梆的石頭上立馬傳來陰冷的寒氣.
陸頂重無感的掃了他兩眼,沒有多說什麼,自顧而去,就這麼放心的留他在沉悶嘈雜的悲涼中惶恐,真不怕他一頭撞死在爛牆上.
不要說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人,就算的心智完全成熟的成年人,也不見得可以承受如此冰冷的現實.
…….
沉默和震響持續了數個時辰,星牧從彷徨的無助中抬頭,鑿砸石頭的劇烈之聲也在這一瞬間戛然而止,漸漸傳來了嘈雜的人語聲.
“陸伯!大鐵鍋我扛過來了,要不就架在我那洞裡算了,寬敞的很.黃大糞拿來的東西,咱們就大大方方的吃他個底朝天!不就是增加半石粗礦嗎,有什麼好嘰嘰歪歪的,我山牛一個人全包了!“
星牧聽不懂他們在喊些什麼,也沒有這個心思,卻也無法完全屏蔽猶如鼓震,透著老大一股興奮勁兒的洪亮之聲.
“你得休息,還是放在瞎子那房裡吧,正好還有柴火,我叫那根嫩芽來煮肉,你們都要抓緊時間休息,砸了三天了.“
陸頂重回應道.
“啥?那可不行,還是讓我瘸子去吧,我可是聽說翠角幼鹿的肉乃上等美味、靈氣充沛,可不能砸在一個愣頭青手裡.“
“放心,瞎子在一旁看著的,都安心休息,不會少你一碗肉.“
之後憂心重重的星牧便被陸頂重抓了過去,把他領進另一個更大的石洞,裡邊另有一人,個頭比陸頂重他們矮小的多,滿是疲憊的雙眼比長須三角眼的家夥更加細小,乾巴巴的活像根扭曲的老數枝.
此時,在這洞穴的中央已架起一口直徑三尺多的大鐵鍋,旁邊擺著散亂的石墩子,堆有圓木、枯草、乾樹皮等物,分不清是廚房還是柴火房,反正連一張桌椅都沒有看到.
陸頂重似乎並沒有覺察到星牧麵臨崩潰的糟糕狀況,直接從昏暗的洞縫中抓出了兩塊鵝蛋大小的石塊,作勢要他生火,星牧愣了好一會才不得不麻木的接過手來.
“瞎子,你看著點啊,不要把狗窩都燒掉了“,陸頂重略為咧嘴笑了一笑.
“哎!燒掉吧,燒掉吧,死乾淨了才好啊,現在反而有根嫩芽陪葬.老陸你也該眯會眼了,時候一到我再叫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