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神職人員的屍身被運送到了皇宮。
屍體的檢查由王國首席醫師團進行,幾位在生命領域久享盛名的學者圍繞著屍體,研究了一個半小時之後,他們出具了一份詳細的屍檢結果,遞送給了皇帝的內侍官。
內侍官將那份事關外交事故的重要報告送進了皇宮裡,在裡麵待了大約四十分鐘左右,他手中拿著四份一模一樣的報告走了出來,並分彆交給了不同的宮廷女官與宦官。
第一份報告遞交給了位於宮廷內院的一座裝修華貴的宮殿內,沒過多久,那座宮殿裡傳來了女人憤怒的叫罵:“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父皇那個老糊塗,我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埃爾文之夢就這樣被娜莎那個庶女給敗壞了!”
說話的人是埃爾文王國的長公主,國王的嫡長女。
第二份送出了皇宮,送到了皇城城郊的城堡中,女官拿著報告焦急地等待了一會兒,她分明抬頭看到了城堡的二樓亮著燈,可來給自己開門的人卻始終沒有出現。在那亮著燈的房間裡,一名青年拿著記載的更加詳細的記錄,依靠著窗戶凝眉沉思著。
青年是埃爾文王國的二皇子,國王的嫡長子。
第三份報告送出了皇宮,經過層層轉手,這才送到了埃爾文帝國皇家學院內的一所宿舍內。
一名頭發濕漉漉的男孩兒推開了房門,看到桌子上的報告拿起來隨意的掃了兩眼,幸災樂禍地笑了一下,隨手扔到一邊,疲憊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這人是埃爾文王國的三皇子,和四公主一樣,是庶出的皇子。
第四份報告送到了一名在宮殿外等候著的中年女人手中,她拿著書信半路就拆開,草草地瀏覽了一遍之後回到了後宮的宮廷,並詳細地將報告上的記錄講述給了一個埋在書海之間的少年。
那少年是埃爾文王國的五皇子,也是國王最後的一個兒子。
每個人都平等的拿到了那份報告,同時他們的反應,也被忠誠的暗探們記錄下來,遞給了國王。
老國王坐在自己的書房之內,興致缺缺地看著孩子們的反應,不耐地放下暗探送來的報告,用手理了理眉頭。
“陛下,這件事顯然不是皇子們爭鬥的結果。”
說話之人是埃爾文帝國的首席大臣,也是埃爾文帝國的二號人物,一個頭發花白,垂垂老矣的男人。
“我知道。”
埃爾文當代國王——梅特涅·埃爾文,四十歲出頭,鬢角斑白,臉上卻不顯老態,深邃的綠色眼睛猶如鷹隼一般銳利。
他是個頗有進取心的帝王,自上任以來功績斐然,百姓愛戴,近期冒險者攻破魔王城的事跡更是讓他一舉成為百姓口中“埃爾文百年來最傑出的國王”。
不同於他的前代國王們,梅特涅·埃爾文對於教國並沒有那麼畏懼。
在他在位的時間內,埃爾文王國進行了多輪改革,不光廢除了皇帝必須由教國的神父洗禮授勳的規矩,也從原本的教國附屬國變為了如今的信仰自由國家。
打教國臉的事兒,他乾的太多了,不差這一件。
但曾經教國對埃爾文聽之任之,是因為作為地緣上最接近魔界的國家,教國需要埃爾文來充當人類和魔物之間的緩衝帶。信仰自由能夠最大程度地讓世界各地的冒險者彙集於此,成為阻抗魔王大軍的一線戰力。
可如今魔王城剛被踏破,教國會不會借這兩個人的死來發難真的不好說。
梅特涅理了理眉頭,問到:“巴恩中的毒調查清楚了嗎?”
“隻知道是一種蛇毒,毒液的成分太奇怪了,皇家煉金學院的人現在還在化驗分析。”
“哦?不是許德拉的毒?”
“很接近,但學院長一口咬定有其他成分存在。他們近期正在考慮邀請洛文神父過來參謀參謀。”
“洛文神父……巴恩中毒那天,他也在現場是麼?”
“陛下,那可是洛文神父啊……”
“我知道那人乾不出來這種事。但如果實在找不出來凶手的話——”
梅特涅的目光微微下垂,看向了自己的首席大臣:“報告上說死掉的這兩人一個是分教堂的副主教,另一個騎士也是從我們這裡被調到分部的——現在的這個聖女薇薇安也是跟那個騎士被一起帶走的。而據說今天晚上,有人看到了聖女和洛文神父在大街上並肩漫步。”
首席大臣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皺起眉頭,沒有說話。
梅特涅吐了一口氣:“證據太充分了,至於要判斷洛文神父是不是有罪,就要看教國的態度了。”
“那可是一位傳奇冒險者,陛下,這是我們現如今不可多得的戰力……您知道的,獅鷲斷牙領走的那筆賞金大半還在他身上……”
“所以我就好奇教國打算怎麼接招了。”
梅特涅玩味地眯起眼睛,身子向後靠在柔軟的紅天鵝絨椅背上。
“洛文身上的賞金可不隻是埃爾文出的錢,其他兩家都有份。誰都知道這筆錢落在那個見不得人挨餓的活聖人手裡,會以極快的速度被回收到國庫。可教國一旦打算對他動手,那些錢可就真收不回來了——其他兩家坐得住?”
“但這畢竟有得罪洛文神父的風險,萬一他動起手來。他可是單殺過龍人劍聖的英雄啊……”
“或許那隻是血影女士為了保護自己同伴的托詞罷了,我當年也直麵過那個科特爾。三千重甲騎兵灰飛煙滅的場景……我終身難忘。”
梅特涅如今想起來當初麵對那頭恐怖怪物的場景,呼吸還是難免亂了節奏。
時至今日他還是無法相信以人類的本事真的能跟那種怪物單挑。
這大概率是那些不服管教,沒有歸屬感和榮譽感,唯錢是從的冒險者搞得一場造神運動。他們要推舉洛文這個單純又讓人挑不出毛病的好人來充當意見領袖,來為這幫不穩定因素謀取更大的福利。
既然如此,就讓你們造出來的神去跟人界最大神權代言人去碰一碰好了。
首席大臣還是有些為難:“可是陛下,先不說洛文神父的事情,這兩人到底是誰殺的呢?既然他們的腦袋被割了下來,應當是殺人者打算回去換賞金的。這種專業殺手可不是皇子公主們那點零花錢雇用得起的。”
“彆說他們了,封賞完那幫亡命徒後,現在的我也雇不起一個敢對教國人動手的暗殺者了。這大概率是教國自己的手筆,想要找個借口收權而已。對了,今晚讓教廷裡的那幾個死士動手,給洛文提個醒。咱們的神父大人腦子遲鈍,若不經曆點什麼,怕是會一點警惕心沒有的被教國人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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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是你的極端粉絲?”
在埃爾文聖光分教堂的後院,穀飼之神神殿(儲糧倉庫)的外麵,剛剛吃飽飯的諾紋妲、洛文以及薇薇安三個人蹲在地上,圍著一個昏過去的聖職者裝扮的人。
那人翻著白眼,口吐白沫,腦袋以一種十分詭異的姿勢擰了過去,手裡頭死死地攥著一把帶刺的勺……啊不是,是癟下去的釘錘。。
薇薇安為了不暴露身份引起騷亂,吃完飯後的她重新買了一件麵紗戴上,又重新恢複了告解室修女喬安娜的模樣。可沒想到剛跟著洛文回到大教堂的後院,推開門就遇到了這個埋伏在裡麵的人。
她有些納悶,低頭戳了戳昏死在地上的人,搖了搖頭:“我的粉絲大多數是對母神極端虔誠之人,他們再怎麼說也不會在教堂裡麵動手啊?”
“誰知道呢?喂,好了——彆耷拉著個腦袋了。”
諾紋妲無奈地抬頭看向蹲在倉庫門口,整個人仿佛被灰色籠罩了的洛文。
他本來就是一腦袋灰毛,往哪兒一蹲跟風化了似的。
“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我剛從前線回來,那都是身體的本能反應。”
明明是把科特爾肢解了晾成肉乾的瘋子,但在出手打人這種事上意外的斤斤計較。
諾紋妲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知道了知道了,我們兩個都看到了還能讓你被冤枉了不成。”
“他可能隻是餓了,想來這裡找點吃的……明明直接跟我說就可以的,我又不是不給……”
“誰家餓了會去穀倉找吃的?何況他還帶著釘錘呢……”
“萬一是想敲點碎骨頭回去燉湯呢?我理解的,以前我也在彆人家垃圾桶裡翻……”
“行啦!”
諾紋妲吼了一嗓子,見洛文老實閉上嘴巴,這才扭頭看向那人被砸扁了的武器。